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沈清猗的心绪有些发散了。
就在她怔神这会,恍觉冰凉如雪的右手已经暖热起来。
萧琰从小练武,气血旺盛,双手即使在最寒冷的日子也是温暖的,合掌摩挲几下热意就起来了。她微微低头,小心又轻柔的摩挲着沈清猗的掌心掌背,白玉般的脸庞上流露出认真的表情。
“好了,右手热了。换左手。”萧琰轻轻放下她右手,又伸手拿起她垂在身侧的左手,合在掌心摩挲着。
菘蓝低着头,只当没看见。
再说,这也没什么,十七郎君还未“束发”,十五之前都是“童”,不讲肌肤不相亲。
“阿嫂精擅医道,首先调理好自个才是。自个都不治好,怎么治别人……”萧琰嘴里絮叨叨叨着,就好像是对自己的姊姊一样。
沈清猗神色有些怔忡。
她母亲只生了她一个,沈府倒是有十八。九个异母同胞,却只是流着一半相同的血而已,那血也是冰冷的,只能冷心冷肠。所谓血脉亲人,不过是同住一座大宅中的陌生人罢了,更甚者,连陌生人还不如。
她曾经盼望有个弟弟,或者妹妹……若是有个值得关顾的人,或许心里就不会冷下去。
她看着萧琰。
这个少年是那样的纯净,就像冬日里的初雪,纯白无垢。
沈清猗心底泛起一阵涟漪,微微的漾动着。
那双寒澈如雪的眼眸不知何时柔和下来,仿佛早春的煦阳照在山中的积雪上,虽然还没有融化,却已沾染了春阳的薄薄暖意。
萧琰手指摸着剑兰的蚀刻,目光望着那飞鹰锐利的双目,劲展的双翅,铁钩似的脚爪,她心中仿似卷起浪潮,涌起一股立于地、顶于天的豪情。
或许,所有的萧氏子弟,无论男女,头一回跪坐在这肃穆宏大的宗祠广场上时,都会油然生出这样的豪情。
这就是兰陵萧氏。
萧琰心想,她喜欢这个家族,因为它的“魂魄”是那样的切合她的心。
不一会,广场上有了簌簌的脚步声。
少顷,东面的锦垫上就有人跪下,是萧璋和妻子孙云昕(xin),后面跪着他们的四个儿女。
萧璋目光掠过跪在前面的萧琮和沈清猗,落在萧琰身上,神色顿时惊。变。
萧琰跪着的位置正对着沈清猗的身后,那是嫡三子的位置,她身上的玄色祭服的镶边和腰带的颜色均是朱红,这是嫡出的色,庶出是浅绯。
萧璋的眼色阴霾,转瞬惊怒隐在心里,深深看了萧琰脸上的银色面具一眼,便面向祠门端然而坐。
孙云昕心中也甚是惊诧,带着骄矜的眼色落在萧琰玄服的朱红襟边上,弯细的眉便挑了起来,盯在萧琰的脸上带着审视的打量。
萧琰微微侧头看去。
孙云昕与萧琰晶莹璀璨的眸光对上,目光顿时滞了一下,倏地回转头去,端然看着宗祠的大门,心口咚咚急跳了两声,那层隐隐浮现的敌意霎然沉了下去,一时间只想着一双眼睛已是如此动人,不知那面具下的容貌又是如何。
萧琰心想这位二嫂长得还可以,不过与姊姊相比差远了,眸光落在沈清猗纤细却挺直的背上,转眼收回,心忖这般候着也是无事,便默念着太上玉清经,半阖眼眸打坐,周遭的一切渐离她远去。
418、第四一八章 破命()
“嗡!”萧琰的道心引起共鸣; 澄静的识海内泛起一道金波; 静谧的莲台也从内往外透出一道琉璃光华,好似大千世界绽开一道细小的光门,奥妙流转:穿过光门,就是恢弘浩大、瑰丽神秘的世界。
这是顿悟的机缘!
大道终归一,思想上累积的感悟触发了萧琰的道心,贯通了她对武道的感悟。这种机缘相当难得; 可遇而不可求。萧琰却遏制住了自己的渴望; 以极大的自制力将心神从那道光门前□□。顿悟可以是一瞬,也可能是漫长的时间。而此时此刻; 相比难得的顿悟,她认为还有更重要的事:她和堂弟萧桥的谈话还没有结束;他们的午膳还没有用完。
若被其他修者知道,她放弃机缘难得的顿悟; 就是为了这么两个原因; 必是要痛心疾首的骂她蠢了。
萧琰没有想是不是愚蠢,她只是遵从本心而行。她敬重萧桥的道; 就要敬重他们之间有关此道的谈话;她觉得食物是自然的恩赐; 又以人间巧思烹饪出千样百态; 这就是最质朴的天人合道; 所以饮食曰味道,味中即道。她从这份大食炒饭中品尝到了厨子做饭时思念远方亲人的味道、厨子做皮塔饼时虔诚祈祷的味道,味中即道,味中有情,这种融入食物的情感更不能辜负。
她净了手; 撮手进食前对萧桥笑说道:“咱们说话归说话,不可废了眼前之食。能尽心享用美食,也是人生的一大幸福。”
萧桥的表情却是凝重又严肃的,他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抬手在膝盖上拍了一下,又叹了一口气,声音抑扬顿挫,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说罢拿起餐具盘中的镶银铜柄圆勺,将大盘里浓香的炒饭利落切隔成两份:一人一份,泾渭分明。
跟着他又将圆盘里叠放的皮塔饼,以及鱼肉、霍姆斯酱等饼料也尽皆分盘:你一份,我一份,泾渭分明。
道不同,就不能同行。
萧琰看着他分盘没有阻止,待他分完盘,点了下头,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嗯……这是个道理。”又点了下头,说,“孔圣人还说过一个道理:君子和而不同。”
萧桥神情严肃,“这是‘云端’和‘人间’的根本对立,不在‘和而不同’之内。圣人的道理的确有范畴,不是绝对;但云端和底层,是上下不挨的两个圆,隔着天堑,怎么和而不同?”语气犀利。
萧琰点了下头,抬手表示:先用食。“食物凉了蕴味就会消散,天上人间就在那里,咱们晚半时说也不会跑。”起手用食。
萧桥见她表情深刻又专注,食物入口又溢出一种怡然,浑身都散发出一种满足和舒畅。他不由一口气噎在胸口,有种说不出的无力。然而,胃中沉下去的食欲却汩汩冒了出来,他忽然也就没了说下去的心思:天大地大,饮食为大。他带着几分意气的撮手用食,拿饼蘸酱,深觉要比堂姊吃得更香才解气。……舌尖上的愉悦延伸开去,丰富而有层次的香味冲淡了他胸中的块垒,让他从身体到心灵都愉悦起来,又回复了他平常如阳光般光芒四射的活力。
两人静静用完午膳,出了餐楼安步当车作消食散步,往中央商圈的外区行去。之前的话题重又说起。萧琰说道:
“你知道维度,按理学的概念,三维构成空间,加上时间一维,四维就是时空。按我们修行者的说法,维度为世界。道藏说,大千世界;又说,三千世界:三千大世界,三千小世界。若我们所在之宇宙为大千世界,那大千之外还有大千。我们这个人间统治的世界,按佛经说法,就是恒河一粒沙,是无垠的大千中,一个有限的小世界:无论云端的宗师,还是地上的小民,相对大千世界,都是蝼蚁。”
萧琰说道:“这就是命。”
她的声音平静,澄澈的眸子向着天空中的阳光,却是灿然的光芒。
“破界,就是破命。”
“蜉蝣如果不能破掉它朝生夕死的命,那它只能是蜉蝣的命。”
“鲲若冲不出海底,成不了扶摇上九天的鹏,那它只能是窝在海底的鲲命。”
“我们的祖先,从直立行走而起,就是破命。生命发生质的变化:从此,我们成为了‘人’。几十万年之后,人再次破命,于是,有了巫。巫起神灭,人这个世间的主宰,号称万物之灵。”
萧桥的眉毛微微耸动,身为兰陵萧氏的子弟,其上又有宗师级的母亲,纵然没有资格知道人族远古史的秘密,但也能从各个方面的痕迹推敲出:道门远古神话中的“巫”很可能是真实存在的,他们很可能就是现今修行道统的远古起源;巫与神的战争也是真实的。——萧琰的话无疑证实了这些推测。而巫与神的战争,也将世界打成了“洪荒”,巫创造的道统由此衰落、凋零;否则今世的道统不会是隐世存在,而是盛大繁荣才是。
进一步的,萧桥加深了他另一个推测:人族的起源未必就是《人族发展简史》说的那样,天地自然而生的生灵。或许,恰如十七堂姊举例说的,是某种低等生命质的跃升?那是什么生命?总不能是蜉蝣。他不由得心潮涌动,默默按捺下去听堂姊说:
“命无休止,破了一层命,又有新的命为桎梏。”
“我们不能停步。有些人上去了,有些人还在下面,但不能因为大多数人还在下面,就要打落上面的人,封掉向上的路。这就是畏惧强大,而毁灭强大,最终,我们都会桎梏在这一层的命中,再不得向上。”
一层层破命,就是生命层次的提升。道曰:长生。
“长生之道,不是追求长久的活着,而是追求生命的永恒向上。”这是萧琰的道。
每进一步,就是打破旧的命,进入新的命。
如果破命终止,人的命也就定了。“就像生命的金字塔,永远桎梏在某一层的平台上。”
……
萧琰说完,萧桥还在思考着。
两人沿着林荫道而行,旁边宽阔的马路上,随从驾着马车骑着马不远不近的跟随着。
萧桥思索良久说道:“十七姊的意思是……进化?”
他语气略有些迟疑,觉得这个词不能完全表达自己的意思。“进化”是个史学词,创造于高宗时期发行的《人族演化简史》中。按这个词在人类简史中的本义,只是智力进化,显然萧琰说的“破命”的内涵不止于此。于是他顿了一下,加了一个定义,“生命的进化?”
萧琰也想起了那部简史,微微笑了一笑。虽然人族是从猿类动物进化而来,这是个真相,但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