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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囚门-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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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停留在乔萍萍心中的那股无名的感受,一下子变成了火苗样的东西,从胸膛蹿到了喉部,她感到喉部正冒着烟,还有一股焦煳味。

乔萍萍说:“三句话不离本行的贱×。”

叶青说:“你知不知道你犯的罪是世界上最下贱的罪。”

乔萍萍说:“我看你是骚疯又犯了,去那边管子上蹭蹭。”

叶青果真朝管子那边看了一眼,然后转过头来,嘴上就又掺着些笑容。

叶青说:“看不出你还挺费心的,穷途末路你也能想出解决的办法来。”

这时一直坐着的吴菲咳了一声,两个斗嘴的女人停了下来,她们一齐调头去看吴菲。

吴菲一动不动地坐在铺上,她的眼睛一直停留在天窗的玻璃上。雪光返照在云层里,有一团浓重的乌云,那团乌云一直在吴菲的视线里,眼见要散开了,很快又聚拢来,形成一道死亡迷雾,让吴菲有了深不见底的绝望感和恐怖。

沉闷的声音回荡在山谷里,在那个望不到边际的地方,07倒下去的时候,目光里会不会也流露出视线里这样灰暗的颜色,想到这里吴菲就感到浑身冰凉,连指尖上都环绕着一种寒气。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话黏糊糊地飞散在吴菲的大脑里。这话说的是一个真理还是一种颜色,她好像已经分不清楚了。但反应在脑中更多的是一种阴暗灰蒙的颜色。这种颜色杂糅在脑壁上,有种大军逼近的窒息感。她的胸口一阵闷痛,像是遭到什么东西重击一般。

她从那道迷雾样的云团中看见了自己与死亡的距离。

这样她耳朵里就被那声音灌满了。

电筒的光亮停在紧靠便池的一个空铺上。

女干警说:“看见了?”

然后女干警的头朝上仰了一下。

米兰缓慢地朝前挪动了一下,那道亮光消失了。紧接着是铁门的声音和干警的皮鞋钉叩击地面的声音。那种声音像悠扬寂寥的马蹄声回荡在山谷里。

米兰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儿,然后她的手在墙上摸索了一阵,她试图找到能使自己真实地看见一切的那个普通的电灯开关线。经过一阵绝望的摸索后,她终于朝那个漆黑的洞走了几步。她两脚踩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扑倒了下去,她的身体着地时在黑暗里发出了沉重的响声。

屋里一阵混乱。

雪光从天窗反照进来,米兰无法从死灰样模糊的光线里看清什么。

米兰站起来时,她感到被一股强大的她无法抵抗的力量胁迫着往前移动。绝望浸没了黑暗浸没了她。

几步之后,那股密集的力量就将米兰按倒了。米兰的脸贴着地面时她用牙往地上使劲一啃,满嘴是泥土的腥臊味。

米兰死命地挣扎,那些手就松开了。

米兰哆嗦着抬起头,在一束光焰里看见了07(17号房的岛主,也就是狱头)亮晃晃的脑袋,脑袋最下面叫嘴的地方,黑森森地犹如一个洞口,里面的白牙闪烁出一道雪亮的光,如枪声一样清脆的光哗地划过米兰的记忆,米兰就如泥沙般地散开了。她似乎仍然奔跑在村庄的雪地里,村子里到处是警报器的声音,如明亮的玻璃碎片漫天飞散,她匍匐在雪地里,完全丧失了奔跑的能力。雪停了。枪声穿过积雪覆盖下的树林,震荡在无边的雪地里,形成一团黑影沉沉地覆盖下来。

米兰就想,枪声怎么会如此好听?难道用来结束生命一直让自己畏惧的声音就如此好听?好听到无法抵挡的地步?现在她的耳朵里又充满了那样的声音。

拿打火机的手抖了抖,火焰就消失了。眼前依然是先前那种脆弱模糊的微亮,07的脑袋也就显得格外明亮。

米兰又被死死按到地上。

那些密集的力量又重新聚拢来,重重叠叠地俯压下来。抓住米兰头发的手使了一下劲,米兰就仰面朝天了。

灾难像浑浊的河流无边无际地吞没了记忆。

清洗她的人味!

声音像一串珠子突然散落下来,在冰冷的地上发出清亮的回响。

有人将盆举过米兰的头顶晃了几下,试图找准一个最恰当的位置。举盆的手停下来,将盆底放在米兰的头顶上。头上的盆又移动了一下,接着那盆寒冷刺骨的雪水就顺着头哗啦哗啦地淌了下来。

米兰刚一张嘴,就被东西堵住了。她不但感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而且连气也没法出了。

我要死了。米兰想。

4、灰黄的岔道(1)

吴菲一直睁着眼看着窗外那团云,她很想睡上一会儿,结果她发现自己满脑子全是那条遥远灰黄的道路。

那条道路到底有多长多远,在吴菲的记忆中已经变得模糊,那简直就是一条铺满黄金的道路。

不知是谁突发奇想,在那荒郊野外的一条岔路上,筑起了一座座客栈似的小旅馆,接纳了无数南来北往的烟毒贩子。

那时吴菲也只是一个靠挣烟毒贩子的住宿费的生意人。毒贩子们将自己腰包里的钱哗啦啦地掏出来,毫不吝惜地从一叠崭新的钞票中抽出几张或更多,摇晃在眼前,那种弥漫着油香的纯净味扑面而来,让人感到一阵颤栗的悸动。她知道这些人是在提着脑袋玩耍,钞票虽然充满了吴菲无法抵挡的诱惑,但她认为那种拿脑袋开路的钱还是赚不得。

想到这里吴菲的嘴上就浮现出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金钱的轻蔑。她好像笑了起来。后来怎样了,自己简直就是金钱和那个虚幻爱情操纵下的一条丧家之狗,没有节制也没有权力选择节制。不过现在的结果也许已经不能谈节制了。第一次贩毒得手之后想过收手吗?想过。但隔了一段日子便又奋不顾身地卷了进去,那是自己找上门去的,明知是死路,却硬要往里钻。当时的心理是豁出去了,反正不过就是一死,头掉下来碗大个疤,细想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逮不住就是赚了。

虽然同样是亦步亦趋地靠近死亡,那种对死亡的各种惧怕惊慌,却被大把的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油香味冲淡了。坐在一堆崭新的钞票前,心里那种踏实满足在短时间里完全抵消了死亡的恐怖心理。

现在坐在看守所里,远离了令万众生生死死奋斗不止的钞票的油香味,整个世界只给自己一个昏暗的窗口,死亡这个词便有了具体真实的意义。

死亡首先是一种光芒,在吴菲睁开眼的瞬间闪耀,然后停留在脑子里,即使在疯狂折磨新犯人的过程中也挥之不去。而在那种类似于07被带走的每一个清晨,从通道里回荡过来的铁镣清脆的声音,更加重了那道光芒的沉重色彩,变成一种纯粹的颜色和声音。

清脆和沉闷的声音就是死亡。清脆的声音是金属之声,而沉闷的声音就是枪声。

过去很多时候吴菲站在灰黄的道路上,她纵目远望,看到的是荒芜的山峦和夏天里风过之后撩起的尘沙。她第一次得手后,站在那条道路上曾经有过这样的念头,这是一条通往黄泉的道路。这样想的时候她手里正提着一只木桶,她要到对面洼地的泉眼里取水。

那天吴菲在泉水边不知道坐了多久,她看见太阳在远处的一个坡顶沉下去,那地方显出一片血红来。这种颜色一直缠绕在她的视线里,使她在相当一段时间,不愿问及任何与毒有关的事。

她常想,人被枪毙时会不会也映出这样的颜色?

吴菲觉得那种留在心里的感觉,变成现实的原因,几乎是自己对自己的一种暗咒。

毒贩子从边界或者邻国款款走向那条灰黄的道路时,在吴菲的记忆中同样浸着太阳血红的颜色。每当何子木踏着尘土离开破烂不堪的吉普车,出现在吴菲面前时,夕阳的光芒从他身后映照过来,他的后脑以及脖子就完全变成了血红色。

无数次当她扑向他的时候,她心里就充满了那种血红带来的绝望。她常常被“最后一次”这个想法弄得筋疲力尽。她想叫他洗手不干了,然后飞到一个陌生的城市过一种有钱而安静的生活。至少,她不会再干了。

吴菲内心的恐惧很快就被何子木宽大的手掌掩盖了。她需要这个男人的爱抚,她知道一旦自己真正不干了,她就会永远地失去何子木,她惧怕这一点跟想像中的死亡差不多。

吴菲觉得何子木与自己身体的绞缠方式,是这个世界上最独到的、最能将一个女人或一个男人全部的热情表达得淋漓尽致。30岁的吴菲有过几次丈夫以外的性经历,只有何子木让她感到最本质最彻底。

无数个流淌着人民币清香的黄昏,何子木来到吴菲身边,他将大叠的钞票送到吴菲手中之后,他们就会越过洼地里那口泉眼,顺着一条窄窄的可以说是河,也可以说是水沟的堤岸朝上游走。太阳落下去的光芒返照在河面上,两个暗红色的影子映在水里,晃动的时候有一种凝滞的碎裂感。

在一块杂草丛生的空地上,傍晚的风软软地穿过他们的身体。

“我喜欢野合。”何子木说。

吴菲就将洁净的身体压在地上的野花上,那种毛茸茸的柔软感加重了她对何子木身体的渴望。何子木的手滑到她的颈部之后,迟疑不决地停在某个地方不动了。吴菲就睁开眼,满目的灰暗窒息般的灰暗使她觉得无法喘息。她发现自己已经在何子木的手温下像一条死鱼样僵硬。

“何子木你这个不要脸的男人,我早晚得死在你的手上。”吴菲说。

何子木虽然知道这是女人渴望自己、接受自己的一种表达,心里还是有了不愉快。他觉得这话里有自己引诱她走上一条死亡之路的含义。他的手不再移动,他有些郁郁地看着吴菲。

吴菲在湍流激荡的等待中又一次睁开眼,她转过脸去看着何子木。何子木的眼底有一丛阴云样的东西在移动,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这个时候只有立即改变话题,才能结束这种死灰样的不愉快。干这一行的绝对不能说这类话。

4、灰黄的岔道(2)

她翻动身体,使自己能与何子木面对面,她抚摸着何子木的身体,她的手柔曼地停留在被称为男人命脉的部位。随着她手指的移动,她重新感到了何子木一如既往的坚实,笼罩在他们中间的阴云渐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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