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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士-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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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除了扣扣扳机、甩甩手榴弹之外另有两把刷子者。
营部兵少,但房子却比你们连队多多了。现在我们四人住一个大房间,而且不用睡上下铺。这房子全是打仗那年月剩下的,至今还可以在墙上找到战争遗迹,譬如用鲜血写出的豪言壮语之类。据营部最有权威的老兵介绍,墙上这字儿本是倒霉的英雄前辈在此处包扎伤口时有鲜血淌出,顺手抹上去的。咬破手指写血书是电影和老红军嘴巴里的城南旧事。
如今仗是没得打了,天下太平,房子也心安理得地闲着。前些年,有个精明的边民花钱租了几间空房在这儿酿酒,一曰免税二曰安全三曰为官兵服务。免税和安全都是真的,服务官兵乃信口雌黄,惟一便利不过的就是没钱打酒的时候可以拿“士兵证”抵押。那破米酒的味道不怎么的,却能出口创汇,挑着担子翻几座山就到外国卖去了。
大强?小子现在正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呀。估计你做梦都不会想到,在樊副眼里,大强这样的兵就是难得的好兵,几茬子都难得碰到一个的那种。每星期晚点名,樊副的结束语通常都是:营部兄弟听着啊,不是我表扬大强,你们睁眼看看他胳膊上晒黑的皮,回去再撒泡尿照照自己!
操,皮肤晒黑了跟个人价值有什么关系?恼火的话从明天起我就一丝不挂,哪儿太阳大我就往哪儿站,仨月之后保证比大强还黑。对樊副那种种经不起推敲的莽汉言行,我当然是非常反感。但也毫无办法,原先那位多少还有点儿艺术修养的营长在我和大强到达营部两个星期之后,被军区机关调走了。
樊副是谁?樊副就是樊保国副营长的简称。这人整个一大莽汉,在边境小镇的营部里一呆就是四个春夏秋冬。好容易熬到老营长调走,他才把“副”字甩掉,成了营部的No。1。由于此前营部兄弟口口声声“樊副”惯了,一下子改变觉得拗口。见面问声“营长好”,私下里依旧叫他樊副。
樊副的生辰年月不详,但营部兄弟从他后脑勺那几根白发判定,岁数浅不了。如果真有能耐,在年龄上,当个团长他都够格。而他总是说自己比团长年轻多了,谅他也不敢说自己比团长老。也许他真的是比团长年轻,在边境线上呆久了,形象与年龄难免会产生差距。
早些日子,樊副的老婆来营部探亲。起初,营部兄弟哪位也不敢贸然开口叫声“嫂子” ,猜这女的是他老婆的小妹妹。直到通信员指天发誓说樊副要他把两个枕头放到了一张床上,兄弟们方才如梦初醒。我操,那个年轻啊,跟没结过婚的女人似的。

第三部分有失堂堂一营之长的尊严

嫂子在营部住了两个月,营部兄弟分文不差地压抑了60天。
为此,车管还特意给营部兄弟颁布了三条“裤衩子政策”:
一、除打篮球外,一律不准只穿裤衩子。
二、洗澡时必须穿裤衩子,以免曝光。
三、吹牛时嘴巴里给我少点裤衩子之类的事情。
车管是“车辆管理干部”的简称,兼管营部日常事务,相当于你们连队的排长吧。这人还不错,年轻军官,刚从军校毕业不满一年,挺有意思的一个人。要营部兄弟艰苦奋斗,发扬南泥湾精神盖间女厕所的主意就是他提出的。后来樊副说,八百年都不来一个女的,就别苦害自家兄弟了,把咱那大厕所的最后一个坑旁垒一道墙,高墙,再从旁边扒个门不就得了?
营部兄弟没有一人不为樊副的高见而欢呼雀跃,这也是他执政以来最得兵心的一个举措。
嫂子是江西南昌人,南昌你总该知道吧。就是“八一起义”的地方,“八一起义”的领导人都是谁估计你就说不全了。嫂子名叫育苗,名字象征了她的职业。她在南昌市郊教书,小学一年级算术,充其量不过十以内的数字相加减,算的时候还得扳着手指头。按照有关条款,嫂子四年前就可以随军了。过了十多年寡妇般生活的她,做梦都盼着这天的到来。用她写给樊副的信说就是“樊啊,别让我负了女人这个伟大性别”,可樊副却死活都不肯让她随军来这山沟。
樊副说,这鸟地方山穷水穷的,你来干啥?
嫂子说,你说我来干啥?我一个女人家还能干啥呢?
听见这话,樊副不太高兴了。
嫂子是聪明人,赶忙改口说,他爹,我来这儿给战士们拆拆洗洗、缝缝补补还不行吗?
樊副说,孩他妈你少给我唱高调喊口号,我说不能来就是不能来。
嫂子说,你这人怎么说变就变呢,追我那时候你满信纸都是书上抄的什么沧海桑田我心不变、天崩地裂此情不移、海枯石烂陪你到底,叫我觉得比马克思怀里的燕妮女士还要幸福。如今倒好,身上的油被你榨干了,瘦的被你拖成肥的了,刚当上大官你就开始嫌弃我了。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你没良心,咱们离婚吧,不能等你当上了军委主席。到时候你再把我给休了,我人老珠黄的还改嫁给谁啊?
闻听此言,樊副软了,说,孩他妈你怎么能这样说呢,少时夫妻老来伴,一日夫妻百日恩。别说是军委主席,就是我当了联合国维和部队总司令,你还是我的结发之妻。不是我不想让你在我身边呆着,难道我真的不希望身边有个女人?难道我真的没有欲望?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你来了孩子咋办?咱都老夫老妻了,苦些、受些、熬些都不要紧,耽误了孩子,我这个当爹的还算爹吗?你也忍心看着咱们宝贝儿子跟边境山区的娃子们一起光着屁股上山下河?
嫂子无言以对,给营部兄弟说声“我要是熬不过他,我就不是女的”,一气之下带着孩子回老家去了。
侦察兵出身的樊副参加过南方炮战,据说还立过一次战功。如今硝烟散尽,那金光闪闪的军功章也就成了普普通通的一块铜。不过,那时候樊副倒真是条汉子。据说,一次侦察任务中,他曾经在敌人眼皮子底下不吃也不喝地潜伏了两天两夜。光着膀子回来的时候,白背心里包了12只耳朵,以此证明他干掉了6个敌人。他还曾冒着生命危险,背着挎包去战区的炮坑里捡弹片。捡回来磨一下敲一下的,拼凑成鸽子啊、玫瑰花啊之类的小玩意儿寄给嫂子,惹得情窦初开的嫂子一个劲儿地说:樊,我这辈子跟你了,铁了心地跟你!
往事已成追忆,对樊副来说,眼下最关键的是把营部各项工作搞好。上一个新台阶,自己也就可以踩着这个台阶往上爬,步步高升。也许是由于打过仗的缘故吧,樊副这人一直很重视营部兵员的军事技能。除此之外,他还特别重视农副业生产,不知这是否与他曾经挨过饿有关。樊副最厌烦“政治教育”,用他的话说就是:空口空话、龇牙咧嘴,能教育个鸟兵?什么艰苦奋斗啊、爱国奉献啊、永葆革命本色啊,逼不到那一步怎么教育都没用,逼到那一步不用教育全都出来了。
樊副还是副营长的时候,曾经为营部各项工作提过不少建议,可被采纳的却是凤毛麟角。譬如他说营部兄弟身上没兵味,建议每天像连队一样进行共同科目或者步兵专业训练,看哪个鸟兵还焉不拉叽的?当时的营长说,老樊,你这个意见提得不错,很有针对性。搞步兵专业训练我不反对,但具体实施起来却不大现实。营部就这二十几个兵,个个身怀绝技。倘若把他们训练成怒火中烧的勇士,他们的绝技也就不绝了。
无可奈何的樊副咂咂嘴巴,说,营长,算我放屁,行不?
老营长前脚走,樊副后脚就在营部兄弟身上搞起了步兵专业训练。每天早晨起来先跑一趟五公里,然后跳木马、练军体、跑障碍……骆驼唱起鹰的歌,难免没那股凶猛。两个星期后,樊副大光其火,说,你们他妈的别给我丢人现眼了,搞各自的专业训练去。
于是我们就在车管的带领下,温习专业技能。司机快速换胎、炊事班埋锅造饭、卫生员战场自救互救、通信兵攀登与固定、明密码互译等等,全是樊副从未接触过的军事技能,想指挥指导一下耍点威风,却弄不懂孰优孰劣、哪对哪错,站在一旁吹胡子瞪眼实在是有失堂堂一营之长的尊严。

第三部分高高低低都是命平平淡淡才是真

此时,稍微有点儿脑子的领导都会改变战术,樊副当然也不例外。樊副命令营部兄弟将营部后面那片战争年代用来储存战备物质的烂围墙修补一下,垒了个猪圈。随后又在围墙附近的空地上开垦出几亩菜地,大搞农副业生产,走侧面取胜的道路。樊副亲自买来菜种和猪崽,一切都弄妥之后,他对营部兄弟说:咱营部的农副业生产要是不在全团排上名次,到时候老子把你们统统拉出去枪毙!
樊副把猪给老兵养了。你知道的,在军队最好的两个职务就是买菜和养猪,买菜得利,养猪得名。
副业组成立那天,樊副到宿舍动员我们新战士进副业组种菜。要我们到副业组大干一年,说组织上不会亏待我们。樊副挨个动员,动员到我的时候,我理直气壮地一口回绝:我是来当兵不是来种地的!
樊副当场就对我发了火,说,你是来当兵不是来画画的!整天画这画那,老子也没见你画出个啥鸟,一趟五公里回来你他妈的像个小老头。
尽管目前我还没画出名堂,可我至少有这方面的天赋和修养,我这双握画笔的手怎么可以握菜铲?
于是我就回敬樊副说:营长,我是还没画出个啥鸟,但我至少还能分清候鸟和留鸟之间的区别。
樊副当然听出了我的反讽,更加恼火了,说:晏凡你以为你是谁?毛主席的亲戚?在我眼里你屁都不值一个!
这还用他强调吗?所以我就没与他辩解,庄子曰:辩之无益。胳膊拧过大腿的时候就不叫胳膊了。
不料樊副还挺费厄泼赖,非要我把留鸟与候鸟的区别说给他听。本来我是想息事宁人,忍忍算过。他是官我是兵,兵怎么能跟官一般见识?但我还是忍不住地补了一句:营长,综观古今,哪朝哪代不是笔杆子管枪杆子,知道岳飞是怎样死的吗?
我刚说完,樊副就朝我挑衅般伸出了他的大手,说,我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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