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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短篇小说集(国内篇)-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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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想敢干,敲锣打鼓,天天象过年。
 
后来又闹了一阵“超声波”。什么东西都“超”一下。农、林、牧、副、渔,只要一“超”,就会奇迹一样地增长起来。“超”得鸡飞狗跳,小猪仔的鬃毛直竖,山丁子小树苗前仰后合。
 
胡支书、王咋唬忙得很,报喜,介绍经验,开展览会……
 
最后是大家都来研究代食品,研究小球藻和人造肉,因为大家都挨了饿了。
 
只有早稻田还是每天一早到稻田,俊哥儿李还是经常下乡,沈沅还是劳动、看书。
 
一九六一年夏天,调来一位新所长(原来的所长是个长期病号,很少到所里来),姓赵。所里很多工人都知道他。他在抗日战争期间是一个武工队长,常在这一带活动。老人们都说他“低头有计”,传诵着关于他的一些传奇性的故事。他的左太阳穴有一块圆形的伤疤,一咬东西就闪闪发亮。这是当年的枪伤。他在抗日战争时期就是县委一级的干部,现在还是县委—级。原因是:一贯右倾,犯了几次错误。
 
他是骑了一辆自己装了马达的自行车来上任的,还不失当年武工队长的风度。他来之后,所里就添了一种新的声音。只要听见马达突突的声音,人们就知道赵所长奔什么方向去了。
 
他一来,就下地干活。在大田、果园、菜园、苗圃,都干了几天。他一边干活,工人一边拿眼睛瞄着他。结论是:“赵所长的农活——啧啧啧!”他跟工人在一起,说说笑笑,不分彼此。工人跟他也无拘无束,无话不谈。工人们背后议论:“新来的赵所长,这人——不赖!”王栓说:“敢是!这人心里没假。他的心是一块阳泉炭,划根火柴就能点着。烧完了是一堆白灰。”
 
干了差不多一个月的话,他把所里历年的总结.重要的会议记录都找来,关起门看了十几天,校出了不少错字。
 
然后,到科研人员的家里挨门拜访。
 
访问了俊哥儿李。
 
“老褚的事,要解决。老是鹊桥相会,那怎么行!我们想把她的研究项目接过来。这个项目,我们地区需要。农大肯交给我们最好。不行的话,我们搞一套设备。我了解了一下,地区还有这个钱。等我和地委研究一下。”
 
看见老李屋里摆了好些凳子,知道他那些攻谷子低产关的农民朋友要来,老赵就留下来听了半天他们的座谈会。中午,他捧了一个串门大碗,盛了—碗高粱米饭.夹了几个腌辣椒和大家一同吃了饭。饭后,他问:“他们的饭钱是怎么算的?”老李说;“他们是我请来的客人。”一一“这怎么行?”他转身就跑到总务处:“这钱以后由公家报。出在什么项目里,你们研究!”
 
访问了早稻田。
 
“张老,张老!我来看看您,不打搅吗?”
 
“欢迎,欢迎1不打搅,不打搅。”
 
“我来拜师了。”
 
“不敢当。如果有什么关于水稻的普通的问题……”
 
“水稻我也想学。我是想来向您学日语。抗日战争时期,因为工作需要,我学了点日语,——那时要经常跟鬼子打交道嘛,现在几乎全忘光了。我想拾起来,就来找您这位早稻田了!”
 
“我不是早稻田毕业的。”
 
赵所长把“早稻田”的来由告诉早稻田,这位老科学家第一次知道他有这样一个外号,他哈哈大笑:
 
“我乐于接受这个外号。我认为这是对我个人工作的很高的评价。”
 
赵所长问张老工作中有什么困难
 
“我需要一个助手。”
 
“您看谁合适?”
 
“沈沅。”
 
“还需要什么?——需要一个柜子。”
 
“对!您看看我的这些资料!”
 
“柜子,马上可以解决,半个小时之内就给您送来。沈沅的问题,等我了解一下。”
 
“这里有一份俄文资料。我的俄文是自修的不准确,想请沈沅翻译—下,能吗?”
 
“交给我!”
 
沈沅正在菜地里收蔓菁。
 
“哎,沈沅!”
 
沈沅拾起头来。
 
“叫我?什么事?”
 
“赵所长叫你上他屋里去一趟。”
 
“知道啦。”
 
什么事呢?地微微觉得有点不安。她听见女工们谈论过新来的所长,也知道王栓说这人的心是一块阳泉炭,她有点奇怪,这个人真有这么大的魅力么?
 
前几天,她从地里回来,迎面碰着这位所长推了自行车出门。赵所长扶着车把,问:
 
“你是沈沅吗?”
 
“是的。”
 
“你怎么这么瘦?”
 
沈沅心里一酸。好久了没有人问她胖啦瘦的之类的话了。
 
“我要进城去。过两天你来找找我。”
 
说罢,他踩响了自行车的马达,上车走了。
 
现在,他找她,什么事呢?
 
沈沅在大渠里慢慢地洗了手,慢慢地往回走。
 
赵所长不在屋。门开着。一个五六岁的女孩子趴在桌上画小人。
 
孩子听见有人进屋,并不回头,还是继续画小人。
 
“您是沈阿姨吗7爸爸说;他去接一个电话,请您等—等,他一会儿就回来。您请坐。”
 
孩子的声音象花瓣。她的有点紧张的心情完全松弛了下来。她看了看新所长的屋子。
 
墙上挂着一把剑,——一件真正的古代的兵器,不是舞台上和杂技团用的那种镀镍的道具。鲨鱼皮的剑鞘,剑柄和吞口都镂着细花。
 
一张书桌。桌上有好些书。一套《毛选》、很多农业科技书:作物栽培学、土壤、植保、果树栽培概沦、马铃薯晚疫病……两本《古文观止》、一套《唐诗别裁》、—套装在蓝布套里的影印的《楚辞集注》、一本崭新的《日语初阶》。桌角放着一摞杂志,面上盖着一本《农大学报》的油印本:《京西水稻调查——沈沅》。
 
一个深深的紫红砂盆,里面养着一块拳头大的上水石,盖着毛茸茸的一层厚厚的绿苔,长出一棵一点点大,只有七八个叶子的虎耳草,紫红的盆,碧绿的苔,墨蓝色的虎耳草的圆叶,淡白的叶纹。沈沅不禁失声赞叹;
 
“真好看!”
 
“好看吗?——送你!”
 
“……赵所长,您找我?”
 
“你这篇《京西水稻调查》,写得不错呀1有材料,有见解,文笔也好。科学论文,也要讲究一点文笔嘛!——文如其人!朴素,准确,清秀。一—你这样看着我,是说我这个打仗出身的人不该谈论文章风格吗?”
 
“……您不象个所长。”
 
“所长?所长是什么?一—大概是从七品!——这是一篇俄文资料,张老想请你翻译出来。”
 
沈沅接过一本俄文杂志,说:
 
“我现在能做这样的事吗?”
 
“为什么不能?”
 
“好,我今天晚上赶一赶。”
 
“不用赶,你明天不要下地了。”
 
“我这个人,存不住话。告诉你,准备给你摘掉右派的帽子。报告已经写上去了,估计不会有问题。本来可以晚几天告诉你,何必呢?早一天告诉你,让你高兴高兴,不好吗?有的同志,办事总是那么拖拉。他不知道,人家是度日如年呀!—一祝贺你!”
 
他伸出手来。沈沅握着他的温暖的手,眼睛湿了。
 
“谢谢您!”
 
“谢我干什么?我们需要人,我们迫切地需要人!你是党培养出来的知识分子。种地的,哪有把自己种出来的好苗锄掉的呢?没这个道理嘛!你有什么想法,什么打算?”
 
“这事来得太突然了。”
 
“不突然。事情总要有—个过程。有的过程,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我这人,老犯错误。我这些话,叫别人听见,大概又是错误。有一些话,我现在不能跟你讲呀!——我看,你先回去一趟。”
 
“回去?”
 
“对。回一趟你的老家。”
 
“我家里没有人了。”
 
“我知道。”
 
三个多月前,沈沅接到舅舅一封信,说她父亲得了严重的肺气肿,回国来了,想看看他的女儿。沈沅拿了信去找胡支书,间她能不能请假。胡支书说:“……你现在这个情况。好吧,等我们研究研究。”过了一个星期,舅舅来了一封电报,她的父亲已经死了。她拿了电报去向胡支书汇报。胡支书说:
 
“死了吗?”
 
“埋了。”
 
“埋了就得了。——好好劳动。”
 
沈沅没有哭,也没有戴孝。白天还是下地干活,晚上一个人坐着。她想看书,看不下去。她觉得非常对不起她的父亲。父亲劳苦了—生,现在,他死了。她觉得父亲的病和死都是她所招致的。她没有把自己这些年的遭遇告诉父亲。但是她觉得他好象知道了,她觉得父亲的晚景和她划成右派有着直接的关系。好几天,她不停地胡思乱想。她觉得她的命不好。她自己也觉得很奇怪,一个年轻的,受过大学教育的共产党员,怎么会相信起命来呢?——人到了无可奈何的时候是很容易想起“命”这个东西来的。
 
好容易,她的伤痛才渐渐平息。
 
赵所长怎么会知道她家里已经没有人了呢?
 
“你还是回去看看。人死了,看看他的坟。我看可以给他立一块石碑。”
 
“您怎么知道我父亲想在坟头立一块石碑的?”
 
“你的档案材料里有嘛!你的右派结论里不也写着吗?——‘一心为其地主父亲树碑立传’。这都是什么话呢!一个老船工,在海外漂泊多年,这样一点心愿为什么不能满足他呢?我们是无鬼论者,我们并不真的相信泉下有知。但是人总是人嘛,人总有—颗心嘛。共产党员也是人,也有心嘛。共产党员不是没有感情的。无情的人,不是共产党员!一—我有点激动了,你大概也知道我为什么激动。本来,你没有直系亲属了,没有探亲假。我可以批准你这次例外的探亲假。如果有人说这不合制度,我负责!你明天把资料翻译出来,——不长。后天就走。我送你。叫王栓套车。”
 
沈沅哭了。
 
“哭什么?我们是同志嘛!”
 
沈沅哭得更厉害了。
 
“不要这样。你的工作,回来再谈。这盆虎耳草,我替你养着。你回来,就端走。你那屋里,太素了!年轻人,需要一点颜色。”
 
一只绿豆大的通红的七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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