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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贝父子-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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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斗,安下心来抽烟,并从烟斗中烧红的烟火中和从他嘴中喷出的缭绕的烟雾中寻找它,可是那里连希望的一星半点的微粒也找不到。他倒了一杯搀水的烈酒试试,但是他不能喝干它,否则令人伤感失望的真相就会在杯底露出来了。他在店铺里走了一、两圈,从那些仪器中寻找希望,可是不管他能提出什么反对意见,它们都固执地计算出那条失踪的船的航程,指明它沉落在寂寞的海底。

风仍旧在狂吹,雨仍旧在打着关上的百叶窗;船长在柜台上的木制海军军官候补生的前面停住;当他用袖子擦干这位小军官的制服时,心中想道:这位海军军官候补生在这世界上已经度过了多少个岁月;在过去这些岁月中,他船上的船员们是很少发生变化的——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但这些变化又怎样几乎在一天之内骤然一齐来临;它们又怎样具有一种摧毁一切的性质。在后客厅里的经常聚会如今已经土崩瓦解了;这一小群人如今离散四方,相距遥远。“可爱的配格姑娘”这支歌曲即使有人唱它,也没有听众了,而实际上并没有会唱它的人,因为船长确信,除了他本人之外,没有别人能唱这个小调,而他在目前的情况下又没有情绪去唱它。屋子里看不到沃尔特的欢乐的脸孔——这时船长的袖子离开了海军军官候补生的制服,在他自己的脸上擦了一会儿——;所尔·吉尔斯那熟悉的假发和钮扣已成为过去的幻影;理查德·惠廷顿遭到了当头一棒;与海军军官候补生有关的一切计划与打算,正在茫茫的海浪上漂流,既没有桅,也没有舵。

船长脸色沮丧,站在那里,反复思考着这些事情,同时擦着海军军官候补生;他在擦的时候,部分地怀着对一位老朋友的亲切情谊,部分地又有些心不在焉;就在这时候,店门上突然响起了敲门声,这使坐在柜台上的磨工罗布顿时惊恐地哆嗦了一下;在这之前,他的大眼睛一直在聚精会神地注视着船长的脸孔,心中千百次地思考着这个问题:船长是不是杀了人,深感内疚,所以一直在想逃跑呢?

“什么事?”卡特尔船长低声问道。

“有人敲门,船长,”磨工罗布回答道。

船长露出羞愧和有罪的神色,立即踮着脚尖,偷偷地溜进了小客厅,把自己锁在里面。罗布开了门,如果来访的人是穿着女装的话,他本准备好在门口跟她谈判一番的,可是他是个男的,而罗布所接受的命令只适用于妇女,所以罗布把门打开,让他进来。那人急忙走进,高兴地躲避了外面的滂沱大雨。

“伯吉斯公司又有活好干了,”来访的人说道,一边怜惜地回过头看看他的裤子;裤子被淋得很湿,溅满了污泥,“啊,吉尔斯先生,您好吗?”

这问候的话是对着船长说的;船长这时从后客厅中走出来,极为明显和不熟练地假装成偶尔来到这里似的。

“谢谢您,”那位先生没有停顿,一口气往下说道,“我自己确实很好,我很感谢您。我姓图茨,——图茨先生。”

船长记得在婚礼中看见过这位年轻人,就向他鞠了个躬。图茨先生吃吃地笑了一下,作为回答;然后,由于局促不安(就跟他通常的情况一样),就急促地喘气,和船长长时间地握手;然后,因为想不出别的主意,他转向磨工罗布,极为亲切和热诚地跟他握手。

“是这样的,如果您同意的话,我想跟您说一句话,吉尔斯先生,”图茨先生终于令人惊奇地镇静下来,说道,“是这样的!董贝小姐——您知道!”

船长用同样庄重与神秘的神态,立刻把他的钩子朝小客厅挥了一下,图茨先生就跟随着他走到那里。

“啊,我请您原谅,”图茨先生坐在船长替他放在炉边的椅子中,仰望着船长的脸孔,说道,“您也许不知道鸡吧,是不是,吉尔斯先生?”

“鸡?”船长问道。

“斗鸡,”图茨先生说道。

船长摇了摇头,图茨先生就解释说,他所提到这个人是一位大名鼎鼎的人物,他曾经在跟诺贝·旋罗普希尔第一的竞赛中给他自己和祖国取得了光荣,但是这个消息并没有使船长十分领悟他的意思。

“问题是,他现在还站在外面的街道上;我所有的话都说完了,”图茨先生说道,“不过这无关紧要;也许他不会淋得很湿的。”

“我立刻吩咐让他进来,”船长说道。

“唔,如果您肯行个好,允许他跟您的年轻人坐在店铺里的话,”图茨先生吃吃地笑道,“那么我将感到很高兴;因为,您知道,他是很容易生气的,而潮湿的天气对他体力很不利。

我去喊他进来吧,吉尔斯先生。”

图茨先生一边说,一边跑到店铺门口,向着黑暗的夜色吹了一个奇异的口哨;在这之后,出现了一位斯多噶派①的先生;他穿着一件毛茸茸的白色大衣,戴了一顶平边帽,头发剪得很短,鼻子是破的,每只耳朵后面都有一片很宽的地方,光光的,一根毛也没有。

“请坐,斗鸡,”图茨先生说道。

顺从的斗鸡吐出了几小根作为美餐的稻草,又从他手中的储备中塞了几根新的到嘴里。

“这里能找到一口酒润润嗓子吗?”斗鸡没有特别对着哪一个人说道,“这种多雨的天气对一个自力谋生的人来说真是要命!”

卡特尔船长递上一杯朗姆酒;斗鸡致了简短的祝酒词:“为我们大家的健康干杯!”然后,头往后一仰,就把整杯酒一滴不留地倒进了肚子,就像倒进一个酒桶里似的。当图茨先生和船长回到客厅,在炉前坐下来的时候,图茨先生说道:

“吉尔斯先生——”

“先别说!”船长说道,“我姓卡特尔。”

图茨先生露出一副张皇失措的神情,听船长庄严地继续说下去:

“我叫卡特尔船长,我的祖国是英国,这里是我的住所。为宇宙万物祝福吧!这句话引自《约伯记》②。”船长指出了他引语的出处,说道。

……………………

①斯多噶派:哲学上的一种流派,他们是禁欲主义者,生活淡泊,坚忍无怨,不以苦乐为意。

②《约伯记》:《旧约圣经》中的一篇;约伯是希伯来族长,以坚忍耐劳著称;《约伯记》就是记述他的故事。

“啊!我不能见到吉尔斯先生了,是不是?”图茨先生说道,“因为——”

“如果您能见到所尔·吉尔斯,年轻人,”船长把他沉重的手搁在图茨先生的膝盖上,令人难忘地说道,“如果您能亲眼见到老所尔的话,那么您对我来说,就比顺风对平静海面上的船更受欢迎了。可是您不能见到所尔·吉尔斯了。为什么您不能见到所尔·吉尔斯呢?”船长说道,他从图茨先生的脸上看出,他在这位年轻人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为他是不可能见到的了。”

图茨先生处于焦虑不安的心情中,正准备回答说,这根本无关紧要,但是他立即醒悟过来,说道,“天主,保佑我吧!”

“这个人,”船长说,“写了一个条子留给我,托我在这里照管这里的一切;虽然他好得就像是我的结拜弟兄一样,可是我并不比您更知道他到哪里去了,也不比您更知道他为什么走了;或许他是去寻找他的外甥,或许是他的头脑有毛病。有一天早上,天刚蒙蒙亮,他从船边跳下去了,”船长说道,“没有溅起一朵水花,也没有生出一圈涟漪;我走遍了四处去寻找这个人,可是从那时以后,我的眼睛就没有再看见过他的身影,我的耳朵就没有再听到过他的;关于他的下落,一点音讯也没有。”

“可是,我的天哪,董贝小姐不知道——”图茨先生开始说道。

“可是,我问您,您这个好心的人,”船长放低了,说道,“为什么她要知道?为什么在对她毫无益处的时候要让她知道?她,这个可爱的人儿,爱老所尔·吉尔斯,是那么亲切,那么温存,那么——说这些有什么好处呢?您知道她。”

“我希望这样,”图茨先生吃吃地笑道,他感到自己整个脸孔都涨得通红了。

“您是从她那里来的吗?”船长问道。

“我想是的,”图茨先生吃吃地笑道。

“那么我需要说的是,”船长说道,“您认识了一位天使,天使给您发了特许执照。”

图茨先生立即抓住了船长的手,请求能得到他的友谊。

“说实话,我以荣誉发誓,”图茨先生恳切地说道,“如果您肯答应我跟您的交情比现在更亲密一些的话,那么我真会非常感谢您。我喜欢跟您相识,船长。我非常需要有一位朋友。在老布林伯的学校里,小董贝是我的朋友。如果他活着的话,那么现在也还是我的朋友。斗鸡,”图茨先生用可怜的低声说道,“很不错——是个别具才干的人——也许是世界上最机警聪明的人,他没有什么不会的,人人都这么说——可是我不知道——光有他还不够啊。——不错,她是天使,船长。如果世界上有天使的话,这就是董贝小姐——这是我经常说的。说真的,如果您肯跟我交往的话,那么我真会非常感谢您。”

卡特尔船长彬彬有礼地听取了这个建议,但仍然没有许下诺言来接受它,他仅仅说道,“是的,是的,我的孩子,我们以后看吧,我们以后看吧。”接着问他这次为什么前来访问,因而向图茨先生提醒了他当前的使命。

“唔,事情是这样的,”图茨先生回答道,“我是从那位姑娘那里来的。我说的并不是董贝小姐,您知道,我说的是苏珊。”

船长脸上露出庄重的神情点了一下头,表示他对那位姑娘怀着极大的尊敬。

“我想告诉您这是怎么发生的,”图茨先生说道,“您知道,我有时前去访问董贝小姐。您知道,我并不是特意到那里去的,但我时常碰巧去到邻近的地方,而当我发现到了那里时,嗯——嗯,我就去拜访她了。”

“自然而然地,”船长说道。

“是的,”图茨先生说道,“今天下午我去拜访了。说实话,我以我的荣誉发誓,我认为要想象董贝小姐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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