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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百官在鼓声里,穿过午门,过金水桥,按照官职于官场、台阶立定,诸公则进了金銮殿。
女帝并未让诸公久等,很快,穿着龙袍,头戴冠冕,气质威严冷艳,在太监的搀扶下,缓缓登上御座。
正常奏对后,怀庆凤目微眯,望着殿内诸公,道:
“昨日,朕已命杨恭等人撤离雍州,退守京城,布防之事,就有劳众爱卿协同了。”
她语气清冷,语调缓慢,就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听在诸公耳中,却如晴天霹雳。
一瞬间,心里涌起的恐慌和愤怒几乎要将他们吞没。
愤怒于女帝独断专行,刚愎自用。
退守京城?
可京城要是保不住呢!
偌大的雍州,说让就让?
这不是资敌吗!
“陛下岂可如此糊涂?”首辅钱青书又惊又怒:
“数万将士以命相搏,才守住雍州,才拼光敌人精锐,岂能拱手相让叛军。”
“陛下是想让五百年前的旧事重演吗。”激进的人说话要重一些。
“糊涂,糊涂啊!”职业喷子给事中则不留情面,怒斥道:
“陛下是要将祖宗基业拱手让人吗!陛下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险些就要骂出昏君、女流之辈果然不堪大用这类的话。
不怪诸公心态炸裂,因为敌人已经打到家门口了,以往云州叛军气势汹汹,打完青州打雍州,诸公们腹有诗书气自华,个个都有静气。
可这是因为青州也好雍州也罢,毕竟还没到京城啊。
而现在,退无可退,京城一破,全部玩完,已经关乎到切身利益、生命安危。
也有部分人是恼怒怀庆做事不商量,这么重要的决定居然独断专行,祸国!
“众卿稍安勿躁!”
女帝清亮如潭的眼睛里,很好的藏着戏谑,之所以事先隐瞒,便是为了让京城百官破釜沉舟,这样才能凝聚人心,凝聚财力物力。
当然,前提是要让武百官看到胜利的希望。
否则就是玩火了。
殿内,喧哗声稍稍停歇。
诸公依旧满脸愤懑,或惶恐,或担忧,觉悟不高些的,已经开始思索着将来大势已去,以什么样的姿势投敌。
女帝淡淡道:
“朕要引荐一位故人给诸公。”
“引荐”和“故人”是自相矛盾的词汇,让诸公有些不解。
女帝望向金銮殿大门,高声道:
“宣,魏渊!”
诸公霍然回首,看见青冥的天色里,一袭青衣迈过高高门槛,他两鬓斑白,双眸里蕴含着岁月沉淀出的沧桑。
他走过这一条长长的地毯,就像走过一段漫长时光,重新来到诸公面前。
这个男人,回来了!
ps: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作者应该不算是合法公民,因为他们无法享受国家的法定节假日狗头
第一百四十五章 渡劫战
满殿诸公、勋贵、皇室宗亲,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追逐那道青衣。
魏渊他回来了。
熟悉的青衣,熟悉的容貌,熟悉的气质,熟悉的斑白的鬓角。
殿内殿外,在这一瞬间,出奇的安静。
大音希声,震惊过头之后,就是沉默。
“魏渊,拜见陛下!”
魏渊走到御座前,拱手作揖。
怀庆目光扫过群臣,嘴角一挑:
“众卿为何不说话?”
直到这个时候,殿内依旧寂静,无人应答女帝的话,他们死死盯着魏渊,有的人瞪大眼睛,试图找出这是一个假货的证据;有的人眼眶微红,热泪已然酝酿;有的人是欣喜若狂,激动的浑身发抖。
“魏,魏公?”
现魏党魁首刘洪,双目通红,颤巍巍的上前,仔细审视,哽咽道:
“您,不是战死在靖山城了吗。”
他问出了殿内群臣的疑惑,对于眼前出现的大青衣,诸公心里持怀疑态度。
魏渊死在靖山城已有小半载,外人只知魏渊为国捐躯,而他们知道更多的细节,当时死的时候,肉身可以没有带回来的。。
身体都没了;这还怎么复生?
魏渊温和笑道:
“死而复生罢了,没什么好奇怪。”
死而复生;罢了?
女帝补充道:
“魏公捐躯后;许七安一直在想办法复活魏公;为他重塑肉身,炼制法器召唤魂魄。春祭日时;朕亲自召回了魏渊的魂魄。”
诸公这才明白过来当日春祭时,女帝没有到场。
原以为她是心情不佳,无心春祭;没想到暗中复活了魏渊?
是许七安替他重塑肉身,召回魂魄的文武群臣恍然大悟,心里的疑虑顿时消散不少。
并非他们信不过女帝,好吧;就是信不过。
即使女帝才华横溢,但她终归是个凡人,她说自己复活了魏渊;诸公打心眼里不信。
但如果是许七安的话;诸公就愿意信。因为许七安是二品,当世顶尖人物。
“原来;许银锣早就有对策了。”
“他一直在暗中努力复活魏渊;谋划许久了啊。”
“早知道,我等也不用日日担忧。”
诸公心情复杂的议论,心里大定。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许七安已经做了这么多的事;那小子有时让人恨得牙痒痒,可还是那句话;当与他站在一个阵营时,却又莫名的心安。
见群臣又开始议论;魏党的骨干们满脸激动,语无伦次;女帝看了一眼掌印太监。
啪!
中年太监甩动手腕;鞭子抽在光亮可鉴的地面。
群臣安静下来。
女帝声音清冷威严:
“叙旧之事,留到散朝再说。
“退守京城是魏公的意思;众爱卿意下如何?”
同样的问题,第二遍问出口;诸公却不说话了。
他们面面相觑,然后看一眼女帝;又看一眼魏渊;好一会儿;刘洪、张行英等魏党成员高呼道:
“一切听从陛下决断。”
接着是钱青书等王党成员,纷纷表示听从女帝决断,退守京城,与云州军决一胜负。
他们不是顺应大势的屈从,而是真心觉得有希望,纵使以前与魏渊是政敌的王党,见到魏渊出现的刹那,就像昏暗的天空里劈入一束曙光。
从初出茅庐的北境之战,到震撼古今的山海关战役,再到秋收时,十万大军推平巫神教总坛靖山城,大奉军神就没败过。
怀庆抿了抿嘴唇,心情有些复杂的说道:
“有劳众爱卿协同魏公,共守京城。
“退朝!”
“驾!”
豪华马车疾驰在皇城宽城的街道,车轮滚滚,驾车的车夫仍不停的抽动马鞭,并非他焦急,而是车厢里的首辅大人不停催促。
车夫心里涌起不祥的预感,怀疑老首辅王贞文时日无多,钱首辅急着去见最后一面。
很快,马车在王府外停靠,钱青书没给扈从搀扶的机会,稳健的跃下马车,快步走入王府。
一路穿过外院、曲折回廊,来到王贞文的卧房外,王府管家一路陪同,道:
“钱首辅,钱首辅容小人去禀告老爷。”
钱青书不理,径直来到卧房外,这才看向管家,示意他去敲门。
管家愁眉苦脸的照做,小声道:
“老爷,钱首辅来了。”
他不敢喊的太大声,怕惊扰王贞文休息。
没多久,一名小婢女打开卧房的门,低声道:
“老爷请你们进去。”
钱青书迈过门槛,进入卧房,看见王贞文脸色灰败的坐靠在床榻,正侧头望来。
“看你的脸色,似乎遇到了大事。”
王贞文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道:“是不是雍州失守了。”
浔州失守后,王贞文就经常失眠、惊醒,精神愈发疲惫,以他的经验和眼界,知道雍州失守是迟早的事。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雍州失守后,云州军可就兵临京城了。
钱青书沉默措辞片刻,道:
“雍州确实没了,但这是陛下下令的,说要退守京城,与云州军决一死战。”
王贞文愁容满面:
“这是一步险棋,我理解陛下的意思,在京城打,肯定要比在雍州打更好。不管是军队、城墙、器械和物资,京城储备都非常丰富。能打一场持久战。
“只是她忽略了人性啊,大军兵临京城,势必造成百姓和官员恐慌,人心一旦散了,便没法打了。”
“王兄看的透彻!”钱青书喟叹道:
“今日听闻陛下主动放弃雍州,退守京城时,我亦有种如临末日的恐慌。不过魏渊回来了。”
这句话说完,他看见王首辅表情猛的一滞,像是凝固的画卷。
好一会儿,这位老人拧动脖子,枯败的脸庞转过来,死死盯着钱青书,一字一句道:
“你说什么”
钱青书正色道:
“魏渊复活了,许七安为他重塑了肉身,春祭日时,陛下亲手召回他的魂魄,今日在朝堂上,我反复观察他,确实是魏渊,容貌可变,但那份气度、眼神和谈吐,却是模仿不来的。
“而且勋贵中,不乏高手,若是易容,早就看出来了。陛下说,退守京城是魏渊的决定。”
王贞文听完,愣愣许久,道:
“文武百官是什么反应?”
钱青书回答:
“如今正积极参与布防,各司其职,散朝时,我仔细看过,虽说脸色依旧不太好看,倒也无人悲观。唉,这领兵打仗的事,只要有魏渊在,就是让人觉得心安。
“他回来的正是时候,京城人心可定”
说着说着,他突然发现王贞文歪着脑袋,闭着眼,很久没有动弹。
钱青书心里陡然一凛,嘴皮子颤抖的喊了一声:
“王兄?”
他伸出颤抖的手,眼神悲恸,小心翼翼的试探鼻息。
下一刻,钱青书如释重负,神色一松。
只是睡着了。
边上的婢女小声道:
“老爷近日睡不踏实,即使睡着了,也常常惊醒,一个人睁着眼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