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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刚做完一桩大生意，说得口都干了，正端着杯茶慢慢喝着，听了小伙计的述说，只轻轻问了一句：“你问他是哪个地方的了没有？”
小伙计闹了个大红脸——他没问！他一看那蜡确实很澄净，为了急着向掌柜的表功，马上就进来了，可是忘记问这桩了。
掌柜的慢斯条理地说：“你要知道，这蜡与蜡不同。有些村子养的是凉虫、建虫，而有些村子里养的是桥虫、灌虫还有坝虫。不同的蜡虫，产蜡的产量区别很大，质量区别就更大了。像凉虫，一斤蜡虫产蜡最多可达8斤，可是坝虫一斤虫最多不过产两斤蜡，如果价钱一样，那大家不都去养凉虫了？可是凉虫蜡价钱低，而坝虫蜡价高，所以还是有很多人去养坝虫的。可坝虫蜡价钱高，也是因为质量好……”
掌柜的一时兴起，就说开了。小伙计却面色恭敬，仔细地听着。掌柜像这样的时候不多，大部分时候，他都是敝帚自珍的，很少向下面的伙计教导什么，几乎将他们当成了免费的劳动力。难得现在他兴致好，给他讲这些东西，所以小伙计很用心地听着，完全将掌柜讲的这些全都刻进了脑子里。
掌柜说着说着，忽然看到了小伙计那发光的眼睛，突然心里一喀登，于是马上闭口不言了，放下茶杯，走了出去，仔细地看那蜡去了。
小伙计有些失望，掌柜的这些事情还没讲完呢，到底坝虫蜡，好在哪里？凉虫蜡是坝虫蜡的产量的4倍，可是价钱真的是坝虫蜡的四分之一吗？不然，他想不通为什么蜡农还要种坝虫蜡。
掌柜的已经开始看那蜡了，小伙计赶紧奔了出去，就站在不远处，装做一副很忙的样子，其实竖着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
“进去看着店子，蜡先不急着搬。”掌柜的向小伙计招一招手，很和蔼地说，“去吧，店里面怕有生意呢！”
有个鬼的生意！小伙计心中忿忿，每次都这样，只要逢他收货什么的时候，就会想办法将他支开，生怕他学到一点东西了……这掌柜的真太不是个东西！
可是再不满，小伙计也不能再留在这里了。只得带着满肚子的怨气，进了店里面。
站在店门口，他看着掌柜的与王世安交谈，再看到一旁百无聊赖的那些棒子，突然心中一动，向一个棒子招招手。
那个棒子一愣，疑惑地指了指自己，小伙计点点头，棒子便兴奋地跑了过来。难得这个小伙计也有东西要担？不错不错，今天真是运气，天都快黑了，还能接到生意。
今天晚上可以多吃一个包子。棒子心中对自己说。
小伙计拉过棒子，轻轻在他耳边说着话。那棒子很明显呆了一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半大小子有这样的要求。
小伙计摸出几枚铜钱，塞到了这个棒子的手里。这个棒子眼睛一亮，赶紧点头，将铜钱揣到怀里，跑了过去。
他跑也王世安的旁边，好像是在跟一旁的棒子领头说话，其实侧着耳朵在听王世安与掌柜的说话。
掌柜的说：“你这蜡，质量确实不错，渣滓也很少，按说达到了上等蜡了，可惜啊……”
王世安本来听他说，挺高兴的，但是一个“可惜”却差点让他拽断了一根络腮胡。这掌柜的说话怎么这样啊，吓人呢。
掌柜的拿出两块蜡来，摆在一起，让王世安看：“你这蜡，很明显颜色不一致啊。”
王世安无语。他的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家的时候就发现了，的确是有几块蜡略带点淡淡的黄色。大哥也是拿这个当借口出了个超低价……现在这掌柜的也这样说，那岂不是白来一趟？可是他的蜡都是蒸出来的啊，不可能是熬糊了……他也想不通为什么会带色。
但是大部分蜡还是澄清透明的，非常漂亮的白色。
本来他以为这不碍事的，颜色稍微重了一点点罢了，制成蜡烛了谁还看得出来？但是很显然，这杂货店的掌柜不这样认为。
“只是有几块……”王世安争辩说。
“这是一批货啊！”掌柜很痛心地说，“每批货加工的时候都是一起做的，这样才能保证质量。来你这批货就少，难道我还将这几块挑出来？可是若是放在一起，就影响所有的蜡烛了……”
掌柜的忽悠功力很是不凡，果然将王世安说得晕头转向。要他对付几个土棒子还行，对于杂货店掌柜这样的人精，已经严重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这不是一个能力水平层次的较量，而王世安惨败了下来。
一旁偷听的棒子也有些头大，这掌柜说的话一套一套的，太难记了，本来他打算等他们谈完了再去找小伙计的，可是现在他发现，如果他不马上去找小伙计，他会很快就将这些话全都忘记了。
于是他赶紧跑到店里，跟小伙计说了一遍。小伙计点头赞扬了他一句，棒子于是很高兴地又跑到了领头旁边。
一个棒子的行为是不会被掌柜的去专门注意的，所以小伙计如愿以偿的知道了掌柜与那个卖蜡的农民的谈话，当然，有些棒子也没听到的或是听到了记不住的，那就没有办法了。
可是即管是如此，对小伙计的好处也是很大的，他觉得刚才那几文钱花得真心值。掌柜的不愧是掌柜的，那就是人精，将那个农民忽悠得摸不着北了，明明是上等货，生生被他说成了下等货，用下等货的价格收了人家十一担上等好蜡，还让人家好一阵感恩戴德。
这些都是经验，要记住！小伙计将自己用钱买来的第一手掌柜谈生意材料在心中反复记诵。不想当掌柜的伙计不是好伙计，可是只想当掌柜却没有实力的伙计却一定不是一个好伙计。这个小小的伙计，在慢慢向他掌柜的道路前进着。
王世安被这个杂货店老板说得晕了头，果然再看自己家的蜡时，就是怎么看怎么差了，虽然没有渣滓吧，但没有渣滓难道就是好蜡了？它颜色都不正啊！做出来的蜡肯定好不到哪里去，有钱人家哪里会买这样的东西？
所以当最后掌柜表示他可以出价到2两五钱一担时，王世安简直感恩戴德得要哭出来了，这真的是一个活菩萨啊！用这样高的价钱来收他这样差的蜡，他还记得，自己的亲大哥只肯出价一两银子呢！二两五，这样高的价钱，在王家村最好最好的蜡，也不过二两银子！
只是当王世安收到钱，发了棒子的工钱后，又带着王大水去吃饭，路上被傍晚的凉风一吹，突然有些醒悟过来了：自己刚才……是被人卖了还数钱吧？
他问王大水对刚才的看法，想印证一下，结果王大水也迷迷糊糊地说：“我也搞不懂……不过人家说得好像很有道理呢……可是你这蜡，在王家村也能卖到二两银子一担，这趟是白跑了吧？”扣掉他的船费、棒子的费用，能比在村里多赚多少？
看看，连王大水都看出来了！王世安很有些郁闷。
第27章 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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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掌柜的嘴巴可真是厉害啊，随便几句话，就让他晕头转向了……王世安叹口气，已经都卖完了，还能怎么办呢？好在大哥当时只肯出价一两，现在总算是比在村里卖要多赚不少。
26两五钱银子，除去给王大水的船钱，还有那几个棒子的工钱，再加上出门时媳妇给的50文钱，他还能剩下25两另加473文钱。王世安小心地将那些银子藏在怀里，拿着那些铜钱跟王大水出发了。要请王大水吃饭哩。
王大水对县城要熟一些，当然也不会带王世安去什么很贵的地方，他们俩个一身短打扮，去那地方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么！
王大水在一条小巷子里找到家简陋的小店，高兴地带着王世安进来坐下。
“这店里的卤牛肉可是一绝！”王大水兴高采烈的，“你别看它门脸小，城里面好些酒店卖的卤牛肉都是在这家进的货，就着小酒一吃……嘿，别提多美了！”
他转头向着店里面，吼上一嗓子：“老李，割两斤卤牛肉！来两壶小酒，别掺水啊！”
“酒就只有这一种，爱喝不喝。”一个浑身脏兮兮的中年汉子从里屋出来，一手端着盆牛肉，一手拎着壶酒，爱搭不理地说，“要没掺水的酒没有，不过要多掺点水倒是可以做到。”
王大水眼睛一瞪，说：“老李，你要再往里面添水试试！下次我就不来了！”
老李哼哼地说：“上次你也这么说的。上上次你还是这样说的……我就是端壶水来，下次你不得还来？”
王大水被他气到了，半天没说话，然后突然笑起来：“你这个老李……算了算了，老二啊，我们喝酒吃肉，不管他了。”
王世安颇有些新奇地看着这个肮脏的老李。他当然听得出老李是玩笑话了，只是，这个人与王大水如此亲密，却是他没有想到过的。城里人能跟山里的农民如此亲密，那一定是志趣相投的很，看来，也是一个爱八卦别人家媳妇的人。
“吃吧吃吧，吃醉了我就把你扔出去。”老李说完，又去后面忙自己的去了。
王世安挟了筷卤牛肉吃了，果然味道很好，牛肉很劲道，卤得很入味。那酒也不像老李说的，多多掺水，而是味道相当好的一点水也没掺过的好酒。
王世安便与王大水一起，一筷子牛肉一口酒，喝得很美。
一会儿老李忙完了，从里屋出来，端着盘小菜，一桶米饭，还有一小壶酒，坐在他们的旁边。
“你刚才都忙些啥呢，怎么这天都黑了还在干活？”王大水不解地问。
“没办法，客临门酒楼临时要加货，只好多忙一会儿了。”老李说。
“这钱是赚不完的。”王大水劝老李，“身子才是最重要的，把身子累垮了，可是不划算。”
“我还能不知道！”老李也很郁闷，“儿子马上要成亲了，可是亲家要一百两的聘礼……我这不过是个小本生意，家里嚼用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