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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击所诱发的大火，依旧在废墟中熊熊燃烧着，腾起一阵阵醒目的黑烟，尸体燃烧后产生的刺鼻气味儿，随着风势飘散开去，哪怕身在空中都能闻到。
残存的建筑物墙壁上，溅满了淅淅沥沥的暗红色斑点，仿佛刚刚下了一场血雨。被炮火犁过的焦黑土地上，殷红的鲜血四处横流，顺着低洼的地势汇成了小溪，继而灌满了弹坑，形成刺眼的血泊……
城内原本星罗棋布的宫殿、灯塔、要塞、工厂，还有本应如山丘般高大壮观的精灵世界树，都已经在连绵的战火中沦为废墟和焦痕。那些侥幸在毒气和炮击中活下来的家伙，听到枪炮声沉寂，纷纷从不知哪个旮旯里钻了出来，随后便仿佛幽灵一样，漫无目的地游荡在残垣断壁之中，看到“维和部队”的旗帜也只敢躲得远远地窥望——无论是精灵市民还是越狱战俘，第一反应几乎都是如此。
一部分还有组织性的起义战俘，正拖着疲惫的身子，在余烟袅袅的废墟间四处搜索，尽力拯救那些被砖瓦粱柱压倒的自己人，并且给那些被遗弃的精灵军伤员补上一刀。许多重伤员裹着肮脏的绷带，躺在墙角边哼哼唧唧，有些人甚至已经被炮弹炸得精神失常，居然在焦尸与血泊中傻愣愣地大笑起来，并且颠三倒四地嚷着一些没人能听懂的话语。那仿佛鬼哭狼嚎一般的诡异笑声，让人听得心中直发毛……
而更远方的山林之中，则肆虐着熊熊燃烧的森林大火，袅袅萦绕的黑烟遮天蔽日，终日不熄的火焰又将黑云映红，夹着着火星的滚热灰烬，随着炙热的气流飘散开来，如鹅毛大雪般纷纷洒落。
看到如此凄惨的场景，菲里。泰勒不知为何，忽然从心底生出了一丝疲惫和怠倦的感觉。
——自从成为军人之后，已经是第几次看到这样的戏码，在自己的眼前上演了？
新耐色瑞尔十三州殖民地的埃蒙港和光荣城；马兹卡大陆热带雨林的库斯科城和通贝斯港；东瀛列岛的江户和京都两大名都；翔龙帝国的上海租界和南京帝都；还有孤悬于戈壁大漠之中守望千年的骊轩城，以及上个月毁灭的北地重镇“千帆之城”路斯坎港……
每一座欣欣向荣的城市，自然是各具特色，但每一座在战火中毁灭的城市，却都是那么的相似……
其中一部分城市的毁灭与他无关，但也有几座城市，确实是毁灭在了他自己的命令之下。
虽然对于他这个层次的“大人物”来说，人命什么的应该只是一堆记载功勋的数字而已。但无论是否会被嘲笑成猫哭耗子，菲里。泰勒还是忍不住转过头来，对身边的丹尼尔中将发出了幽幽的叹息：
“……真是让人难以想象啊！传说中仿佛天堂般风景秀丽的永聚岛，居然会变成如今这副焦土炼狱般的情形……我读过一位精灵诗人赞美永聚岛的诗歌，里面描绘了水晶般的湛蓝天空，绵延起伏的广袤树海清新凉爽的和煦微风，涟漪荡漾的绿色草原……就如同沧海上的一颗翡翠，永远充满了神秘和野性的魅力。
而我们脚下这座永聚岛的首都琉希帕城，在诗歌中更是一座令人为之摒息的梦幻都市，到处散落着如巨树般高大的水晶塔，铺满琉璃的广场和螺旋阶梯。城中生长着许多高大的神木，精灵市民们通过树木的枝干，像猴子一样在各树之间自由来去。还有女王陛下那座耸立云端的梦幻宫殿，看上去是如此的脆弱纤细，全靠微光闪烁的魔法力场在支撑。还有许多战士与法师们，穿着琉璃制成的闪耀盔甲在街头巡逻……可惜这一切奇异的景象，如今却全都看不见了！”
“……确实是全都不存在了啊！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自从推翻了薛佛拉斯教会的军政府之后，都已经像这样乱哄哄地折腾了四年啊！旧日的威权一旦崩溃，大家都忙着彼此争斗，让这个国度血流成河。”
出身于金精灵皇族的丹尼尔中将，闻言便移开了视线，不忍心继续目睹下面的惨状，同时叹息着如此回答，道“……结果到头来还是只能把薛佛拉斯教会请回来，然后就弄成了眼前这副同归于尽的惨状……”
“……嗯，没错，确实是已经持续了四年多的时间——如果从那场‘光荣革命’开始算起……”
菲里微微一愣，但随即就反应了过来，“……在这些年里，无论是人类还是精灵，亦或者是被掳掠到永聚岛上的其他智慧种族，都在这片土地上流够了血……所以，现在应该是告一段落的时候了！”
他意有所指地如此微笑道，同时伸手指了指位于王都郊外的精灵军攻击阵地。
四十、废墟中的对峙（上）
自从那一场金精灵皇室恢复王权的“光荣革命”爆发至今，永聚岛已经又度过了四年多的时光。
换句话说，这座曾经统治半个世界的岛屿，已经在内乱和政变的漩涡中挣扎了四年以上。
对于这个曾经称霸七海的强悍国度来说，这真是一段不堪回的惨痛历史。
在这段刚刚过去的岁月里，永聚岛精灵王国一直处于风雨飘摇之中——皇室、军政府、各大教会、民主派&你方唱罢我登场，每一次或成功或失败的政权更迭，都会令这个岛屿弥漫起一场腥风血雨。
屡屡惨败的海外战争，更是让永聚岛精灵王国的版图急剧萎缩——泰瑟尔、卡林珊、北极港、马兹卡大陆、香料群岛、琼达斯、夏亚、塞尔……一块又一块殖民地或附属国，以惊人的度脱离王国而去。随着如今的本土告急，就连精灵军重返费伦大陆的重要跳板一一蒸汽之湖的那些城邦，恐怕也被放弃了吧！
而让观察家们感到更加触目惊心的事情，还有精灵公民人口的急速锐减——昔日称霸七海的精灵王国，为了充分运用只有区区四百万的本族公民人口，与大半个世界十几亿人的国度同时交锋，不得不采用了极其残酷的总体战策略，把每一个青壮年都投入战场，把每一粒粮食都充作军粮，把每一枚钱币都用于军费……这种军国主义的典型做法，固然长期保障了精灵军的海外征服大业。可是这种本应用于讨伐外敌的总体战，一旦被用在自相残杀的内战之中，却也是空前的血腥和惨烈。
更何况，在精灵们爆内战的同时，早已怨恨滔天的各路外敌，还有做梦都想着恢复独立的殖民地和附属国，同样在摩拳擦掌地趁火打劫、报仇雪恨——在内外力的同时作用之下，永聚岛精灵王国原本就已经有些不堪重负的战争机器，终于吱吱嘎嘎地碎裂和崩溃了。
由于连绵不断的灾荒、内乱、政变、清洗和屡屡失败的海外战争，仅仅过了四年时间，依然在永聚岛政权控制之下的精灵公民人口，就从四百万锐减到了不足两百万。
时至今日，就连这个国度的核心——永聚岛本土，也已经大半落入了毁灭的深渊。
而这座伟大的精灵王都琉希帕城，同样被一群居心叵测的“友邦维和部队”暂时占据。
按照巨熊军团参谋部的分析，在经历了如今这场末日浩劫般的全岛大暴动之后，这个国度之内的精灵数量，恐怕会迅跌破一百万。而能够充军打仗的适龄丁壮，更是早已为之一空，几乎死伤殆尽。
——如此伤筋动骨的惨烈损失，以精灵们过七百年的平均寿命，以及平均二百多年一代，每次只能生育一胎的漫长繁衍周期，只怕是再等上五百年也缓不过气来。
而文明、秩序和国度赖以维系的根本基础，就是要有足够的人口来承载这一切上层建筑。若是扑街到连人口都没有了，就算占着再多的荒地，又能有什么用处？
但上述悲剧，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又完全不值得他人同情——在精灵军征伐四海、屠城灭国的时候，类似这样种族灭绝的惨案，可是从来都没有少做过。
——无论被学者们镀上了多少层“荣耀”、“正义”和“历史使命”的光环，这个狭小岛国的崛起和壮大，依然是建立在最野蛮的暴力掠夺之上。
持续数百年的“精灵大侵攻”，一次又一次海外战争的丰厚收获，恢复古代精灵帝国霸权的辉煌荣耀，让这个曾经纤细，高贵又敏感，沉迷于艺术和自然，爱好和平与恬静的温和种族，从此被刺激得彻底红了眼睛，不论男女老少、信仰身份，全都疯狂地拥护起了战争国策，期待着能够分享到一些抢劫来的赃物。
但也正是因为战争和掠夺带来的好处太大，导致精灵们完全忘了要如何经营那些征服的土地，也从来没能赢得那些地方的人心，只知道武力弹压。等到精灵们的内乱一起，由于国家基本没有什么凝聚力，偌大的版图便立即分崩离析，所有的被征服国度，全都仿佛赛跑似的纷纷脱离，如今已经丢失得差不多了。
“……大扩张时期的永聚岛精灵王国，其战争艺术和作战意志都颇有值得称道之处，但其领导者显然缺乏长远的战略眼光。他们只知道去征服和占领所有一切太阳能够照得到的地方，然后把这些地方统统踩进连太阳都照不到的地狱……最后造成的结果，就是把他们的永聚岛也变成了暗无天日的地狱。
因为，在战争中得到一切的人，最终也必然在战争中失去一切……”
一一摘自《永聚岛精灵王国衰亡史》
魔法女神选民菲里。泰勒著，深水城终点书局DR2009年出版……
听到外面的炮声渐渐稀落下去，曾径的琉希帕皇家兵工厂助理工程师，月精灵维克多月光，灰头土脸地用铁楸挖开泥沙和瓦砾，钻出自家的地窖，小心翼翼地在坍塌的房屋中探出脑袋。
对于他而言，最近熬过的这大半个月，简直就是一场可怕至极的噩梦。
先是在下班的时候，都突然又一次爆发政变，让他差一点在街头被炮弹炸死。总算是因祸得福，被炮弹炸开了食品配给站仓库，于是维克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