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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坊犹奏别离歌-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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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收拾我呀?”

“收拾你的法子还不是多得很。”他孩子气地笑了,依稀可以想象当初那个调皮跳脱的陈家公子。他准确无误地掐了掐我的脸颊:“这就是收拾1

我幸福地抓住他的手,喃喃:“芜夜,我一定会听话。哪里也不去,乖乖安胎。我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

丫鬟们将花一一交给歌船的伙计,并站在门口说:“我们夫人以后不送花了。”伙计跳脚:“全广陵都知道苏氏花坊的花最好呀1丫鬟笑:“那就等到明年,我们夫人生了孩子之后再来吧!到时候给你们吃红蛋和茶汤1伙计们都笑了:“那先祝陈夫人生得个大胖儿子1

广陵进入了漫长的梅雨季节。空气里永远浸淫着潮湿缱绻的气息,大朵大朵的栀子盛放到糜烂,香得欲生欲死。每一日,雨忽停忽止,我百无聊赖,便坐在窗前裁剪棉布,准备给腹中的宝宝缝制新衣。我看见芜夜走过来,便执他手笑道,你猜孩子是男是女呢?

芜夜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我猜,是女儿。

我亦欢喜,芜夜芜夜,我也是喜欢女儿呢。你给她取个名字可好?

芜夜凝神,叫静芜好不好?

我知他意,这名字里嵌着我和他的名字,这是我们的孩子。

忽而又想起那个流失在南诏的孩子,心口一阵隐痛。窗外雨声繁密,我默然片刻,抬头道,芜夜,我想听你的琴。

他温颜而笑,抱琴坐下。琴声低婉,正是那曲《长相思》。我和歌曼吟:客从远方来;遗我一书札。上言长相思,下言久离别。

8.

次年正月,我已有早产迹象,身体总是淌出稀薄血液,下腹坠胀。于是哪里也不走动,每日连吃饭都是丫鬟端到床边伺候。

这一胎生得极艰难。二月,遽然而来的阵痛让我奄奄一息。透过窗纸的阳光洒在我高耸的肚腹上,我攥紧手边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积聚每一分力量,然后刹那爆发。但,每一次,每一次,我都从高高的云端坠落。耳听得接生婆颤声道,用力,再用力。

泪水糊了满脸。我感到身下不断有液体涌出,但,我的孩子,依旧固执地留在我腹中。

从晨起到黄昏,我终于听见一声冲破血门的啼哭。如释重负,再也没有力量抬起头,再也没有力量睁开眼。

就这样陷入黑暗。一双无形的手,将我温柔抱起,下坠,下坠,向往无底的深渊。

而孩子的光却强劲有力,直抵内心。我重又感到了光亮。

我醒了过来。

幼弱白皙的婴孩在襁褓中哭泣。我费力地挪转头,看见了这个粉妆玉琢的孩子。重生的喜悦与感动无法言喻。我伸手抚摸她的脸庞,那么小的一张脸,那么细瘦的小拳头小胳膊,仿佛轻轻吹一口气,她就会如雪花一般化了。

“静芜,我们的静芜。”我望着守在床边的芜夜,低喃。

芜夜紧阖的眼皮亦欢喜地颤动起来。他摸索着与我拥抱,久久不分离。

产后的我身体极虚弱,奶水稀少。韦青帮忙招来一个袁姓奶妈,奶妈模样生得很干净,穿一身干净的蓝布裙。我歪在床上,有时候会与她聊天。

“袁大娘,你是广陵人么?”

她一面喂静芜,一面回答:“不是,我从长安来。”

我怔了怔,顿时有他乡遇故人的亲切与感慨:“难怪听大娘的口音里有长安的腔调。大娘是怎么到广陵来的呢?”

静芜嘟着小嘴,已经吃饱,眯起眼睛熟睡,睡姿甘美。

我抱过孩子,听袁氏道:“我是跟主人一路流落到广陵的。我原先是主人府中的婢女。后来主人不在了,我就辗转各处。”

“你的主人是哪一位?”我一面逗弄静芜,将脸贴在她粉嫩的额头上,一面随口问。

“哦,是以前的礼部尚书崔思贤大人。”她微笑,“主人在来广陵的路上还收留了以前宫里的一位良媛娘娘呢。”

我太阳穴卜卜直跳,忍着心慌,勉强微笑:“大娘可知是哪位良媛娘娘?”

“就是当年名动长安的永新娘子埃”她淡淡一笑,“主人在江南遇见她,她在歌船上唱曲。主人便娶了她。去年主人病逝,家中女眷仆妇全被遣散出去,这位娘子也不知流散何方了。”

和子姐姐!

又是花开暖煦的四月,日丽风柔。桃花谢了满地,樱花乍放,柳阴深碧。我要丫鬟买回一只青瓷花瓶,插上三尺多高的绚烂海棠枝,极美。四个丫鬟如今都到了婚嫁的年龄,我央韦青帮忙给她们寻个着落。但她们却含羞,口中说愿意一直陪伴我。我笑了,不再操心或者强求。

丫鬟说新采了嫩蕨菜。袁大娘说用水烫一滚,拿油盐清炒滋味最佳。我便要丫鬟依言照办。

暮霭深沉,我已能下床在院子里走一走。抬头看见芜夜,他穿着洁白里衣,外面是竹青色凸纹交领衫子。我心生欢喜,他亦感觉到我,侧过头微笑:“怎么不好好歇着?当心我收拾你。”

我款款上前,为他拂去鬓间的一瓣落花。正是一段小儿女的缱绻时光,却见韦青匆匆过来,满面忧戚。

“怎么了?”我急道,“是不是和子姐姐有下落了?”

四月的广陵,笙歌绕耳。运河之畔人烟鼎盛。刚从酒肆出来的韦青神思恍惚,一步一个踉跄。

“交带仍分影,同心巧结香。不应须换彩,意欲媚浓妆。”

蓦然酒醒。他掐了掐眉宇,凝神细听。分明想起那一年,玄宗在内苑设宴,杨贵妃命他与和子同唱一曲。和子声线极广,音质亦高亢激越。他嗓音亦是清亮,二人和歌,别有风致。曲罢,和子含羞回到玄宗身边,玄宗拈了一粒青梅于她,她亦不避开,而是将青梅盈盈含与唇齿间。

他们那天唱的,便是《青梅》。

现在,他听到的,是《水调》。昔年,整个长安能将这《水调》唱得如此痴绝、喉转一声、响传九陌的,除了她,还会有谁。

远处柳荫掩映的地方,泊了一只画舫。暮霭沉沉,水鸟低飞。

“船上的姑娘,可是许永新?”他再也忍不祝

红罗软屏夹幔轻轻一晃,里面露出半张脸。一身朱锦罗裙的女子,高高挽着发,眼角眉梢衔住的,浑是胭脂水粉无法掩藏的衰老与幽凉。

“和子姑娘1韦青一阵恍惚,心头悲恸。

她身形消瘦,面色苍白,唇上未点胭脂。她瞳仁里急速闪过一丝光线,又倏尔湮灭:“韦将军,别来无恙。”

“和子,和子1韦青大步奔过去,拨开水边茂密的芦苇与菖蒲,“跟我回去吧,静娘与芜夜都在广陵1

“静妹妹1她眉心一攒,下意识伸出手,“韦将军……”

而船却在这一刻起锚了。帘子内喧笑盈盈,歌舞缭绕,说不尽的温柔妩媚。有人拉和子进去,和子跪在船头,戚然喊着:“韦将军,韦将军1

画舫灯盏的光芒浸润了运河的涟漪。船行得愈远,只有韦青一人扶住梧桐树,泪水沾襟。

9.

秋天,我们终于把歌船上的和子与她的养母赎了回来。

旧年姐妹再度相逢,早已是人事全非,执手对望,语未出,泪先流。

“崔思贤临终前跟我说,如果今生今世我还能够见到你,一定要我带给你一句话,对不起。”和子抱着我,“他一直在忏悔。死去时,都不愿合眼。”

我内心哀凉酸楚:“我并不怨他。他收留了你,我该谢他。过去的事,过去就好了。”

和子一脸疲惫,我见她眉目间的沧桑触目惊心。

韦青要娶她,她含笑摇头。不久,和子即病倒。芜夜为她把脉,诊罢无语。我们心都一沉。

“好好待她吧。”芜夜吩咐,“或许,过不了这个冬天了。”

和子比我们平静许多。

这日黄昏,她精神似乎不错,笑着说要去花坊看花。

来到花坊,我扶她坐在藤椅上。她虚弱一笑:“妹妹,可还记得在宜春院时,你喜欢到婆婆的花房里去。花房里挂着许多栓了小金铃的木牌。妹妹,那些时光,真真挥霍了。”

我不许她伤感:“姐姐,而今,我们不都是安宁度日么?”

泪水从她眼角滑落:“晚了。妹妹,我只能等待下一世了。”

“不要这样说,姐姐,真的,不要这样说。”

“妹妹,听韦青说,你作了新曲《长相思》,我想听一听。”她倦倦地微笑。

我忙抱来琵琶,略调几个音,便开始弹拨。她和曲缓吟,其声低回凄伤。

我觉得她睡了,睡得很静很美。于是放下琵琶,轻手轻脚为她添一条被子,裹紧。裙带纠缠,蓦然发现,她的容颜正悄悄发生某种微妙的变化。我惊住,不敢上前。终于,终于,上前触到她的手,她的唇,她的鼻端。

温度正缓然离开她的身体,不容挽留。我握紧她的手,低声唤她,想传递一些温暖与温度。

但,她依旧是凉了下去。

10.

一些年后,朝代已几番更迭。

广陵的花街,合欢树上花絮袅袅。烟水氤氲的清晨,深巷里的一户人家开了院门。一个着烟绿衫子的小姑娘抱了一束薰衣草,蹦蹦跳跳出门去。

我在树下晾衣,回头吩咐:“静芜,把花送给韦叔叔后就早点回来,不许淘气1

静芜狡黠一笑:“放心吧,娘1

芜夜从房中慢慢走出,来到我身后。

“静娘,我也新制了一只曲子,你来听。”

“好埃”我晾上最后一条裙子,甩一甩手上的水,进屋去。

一曲弹罢,他笑道:“你来取个名字可好?”

我抿嘴微笑:“就叫《白头吟》吧。且留琥珀枕,或有梦来时。”

我们相视而笑。

这红尘之上,悲辛无限。这些,不过都是寻常岁月罢了。

静芜忽而欢天喜地跑进院子:“娘,娘,韦叔叔送来一盆绿牡丹呢1

绿牡丹……我心一动。

又过了许多年,广陵的岁月依旧平静如水。我已然成为鬓发斑白的妇人。连静芜都做了母亲。

我的花坊内,绿牡丹与薰衣草都开得极好。

我在花坊里打盹。芜夜在我身边弹琴。突然之间,觉得累了。我动了动唇:“相公,相公。”

他走过来。

“你能不能握紧我的手。”我娇宠一笑。他亦笑了,依言握紧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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