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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直泻而下,打在大殿金色的琉璃瓦上噼叭有声,雷声一阵一阵的轰鸣,乌云中珊瑚枝一般的闪电倏地一闪,将大殿耀得通明雪亮。
李毓祯的脸色在闪电下耀得雪白。
她立在敞开的窗户下,听着那风声雷声雨声,看着天地间被雨幕,雪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甚至没有一丝血色,仿佛被那轰隆的雷声和咵喇的闪电给劈去。
宫女们都退了出变得更加空旷寂静。她的身影孤独的立在窗边,仿佛天地间孤伶伶的一柄剑。偌大的白玉书案上,一叠信纸被玉镇压着,信纸上的字迹劲拔,气势磅礴,又有一种飞扬不羁的风流——那是李毓祯的信,写给萧琰的信,被她封在回信中,退了回来。
——连同她的情。
李毓祯的手握成拳垂落在窗下,掌心中攥着皱成一团的两页信纸。
那是萧琰给她的回信。
如同最锋利的剑,刺入她的心脏。
我去了道门……知她之情,与之定情,一生一世,不更移。
她不是没有想过,萧琰有可能爱上沈清猗:当她知道萧琰去了道门,又忽然返回河西,这种推想就越发强烈。她曾经软弱,想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要萧琰一日不对她说我爱上了别人,她就可以当作自己还有希望……但她终究直面,提笔写了那封信,道尽自己的情思,问她“你可是去了道门?”
真正知道了结果,直面这个结果,她的心就碎裂了,痛得四分五裂。
毕生以来,她从未曾有今日这般痛楚万分,不是濒临生死危境时的痛,那时的痛,是身体上的痛,纵然痛楚万分,心中的斗志却是如火般耀腾,但她此刻痛得心底发凉,仿佛浸入冰窟窿一般,全身没有半分抵抗之力的寒冷,那无边的绝望犹如身处黑暗深渊,知道再无破出的可能。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可有些事,再有心,却终是难成。
不管你多么有心,她不爱你,就是不爱你。
她的剑道无所畏惧,无所困惑,无所犹疑,但不论她如何的勇敢,坚定,一往无前,她不爱她,就是不爱她。
……
李毓祯倏然抬袖,猩红的血喷了出去。
金线绣着螭龙纹的袖子掩在唇上,一口接一口的鲜血溢出,浓重的血腥味充斥口鼻,从浸透的袖端散发出去,却被真气笼罩在窗口这一片。
她的脆弱,不容许任何人看见。
这是她的骄傲。
再痛,她的骄傲也不折。
“感情没有错。”
“你没有错,我也没有错。”
“只是,不是每一种心愿都能得偿所愿;不是每一份情,都能得到回应。”
“不是不努力,努力了,未必能得到结果。可是努力,本身就是结果。”
“太阳明天还是会东升西落,不管人间如何。”
“没有我,你依然是你。”
“你的心无所畏惧,你的剑挺直、锋利,你依然是你。”
她的袖口掩着唇,脸色在闪电下雪白,但最痛苦的时刻,那挺直如剑的背脊也没有弯下去,直直的立在窗前,就像天地间最孤伶的一柄剑。
再孤伶,剑依然是剑。
第三二七章 心在世间,就是一场修行()
“昭华不会有事吧?”
澹台熊望着光天殿的方向,一手摸着连鬓胡髭,神色很是忧虑。
唰唰,花行知手里摇着一把士人圈近年流行的竹骨绵纸折扇,风姿潇洒的说了句:“情伤,亦是好事。”声音徐徐,看似迷离的眼瞳深处却也有着忧色。
澹台熊虎脸瞪他,“我说的不是情伤。”
只是情伤,再伤再痛,总会过去。
剑修的心就是在各种身伤心伤中锻打得坚硬如铁如钢。
但若昭华因情伤而折了道心,那可就……唉!
澹台熊揪着胡须叹口气。
心剑道极霸道也极艰难,我心即剑,伤心,就是伤剑,心若受挫折走不出去,这剑可就折了。
澹台熊一把胡髯都揉乱了。
紫电倏地一闪映亮阁主白皙优雅的脸庞,平静而又幽深,“是好事。”
澹台熊一听心就定了,他素来是万事都可以丢开的性子,从来不会有心境方面的困扰,只认一理:师父在就听师父的,师父不在就听大师姊的。大师姊说是好事那就是好事。
大师姊下一句话却让他差点揪断一根胡须。
“挺得过去,就是好事。”
那……挺不过去呢?
澹台熊的胡髯更加凌乱了。
***
长安大雨滂沱,数千里外的威州却是湛湛青天,晴空万里无云,只是北境高耸的横马山上空偶尔有几丝白云漂浮而过。南北纵宽三十里的横马山北面就是燕周的疆土,燕周边军在三处谷口和山隘口都加强了防守兵力,防备唐军趁着在燕周与乌古斯交战之际出兵打过去——这在经常背后捅刀子或腰间插肋骨的诸国之间太常见了,增加兵力绝对必要,就连洞真境戍卫宗师都多了好几个,每日里神识都是不间断的巡扫横马山北麓。
但横马山还是安静的,山北山南两国各自加强军事并没有打破这座巍巍大青山的沉静。
萧琰每隔数日都会在横马山南麓的燕然河上游涧谷里打拳,练刀。
谷深林静,鸟兽因她的到来而远遁,更显这一片涧谷的幽静,空寂。
她脱去外面的对衬袍子,里面是一身利落的短褐,在涧边空地打了一时辰的锻体拳,再脱靴入水练刀。冰凉的涧水漫过她的小腿,周遭游鱼全无,刀还未出,就被她浑身溢出的刀气逼得上下远游,有的甚至惊惶钻入泥底。涧水从上而往下的水流也被她的刀气阻住,在驻立前方形成了一个个的密集漩涡。
这种气势外泄却不是好事。
若夫子萧迟见了必定要斥她:气息不稳!
心若澄静,气息便圆融自然,虽深入林中而鸟兽不知,虽涉于水中而游鱼不惊。
然而,她的心境无法保持平静。
离开贺州前书信给慕容绝起,她的心中就时不时有担忧;几天前回信给李毓祯后,那种忧虑就更甚。相比慕容绝,她更担心李毓祯。
慕容绝修的本就是绝情道,萧琰爱上别人会让慕容绝伤心,但不会打击她的道念,危机在于,慕容绝是否能够挥剑斩情,步入绝情道。
李毓祯修的却是心剑道,心即剑,对自身的信念越强,剑就越强,而她苦苦追求萧琰,萧琰却爱上了别人,这种情伤的打击不仅仅是情,还有可能动摇她的道念,生出“我有心也不能”,一个“不能”,就会损毁心剑道的道基!
这才是萧琰最担心的。
她一直以来容忍李毓祯的感情,这就是原因之一。
而她现在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是该一早就决绝吗?……不,那也没用,只要她没爱上别人,李毓祯就不会放弃。
那应该隐瞒下去吗,至少,不应该现在写这封信?……不,除了要对清猗的感情负责,她还要尊重李毓祯的感情,而隐瞒,就是对她的不尊重。
萧琰觉得应该这样做,但心里终究是不安的。
对感情的处理,谁能说自己绝对正确呢?或者说,那就是最合适的呢?
萧琰也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面对感情,她能坚守自己的心志,能够坚定的做出选择,但是,她也会彷徨,也会困惑,也会怀疑……自己的方式对不对,是不是最好的?会不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她也会害怕。
她抬头望着天空,涧谷上方一线天,狭窄高远,给人一种压力,仿佛那湛蓝的天色挤压在她心中。
这个时候,昭华应该收到信了。
这个时辰,她应该看过信了。
萧琰的右手抬起,又落下,反复几次,始终无法拔刀。
心若不静,拔刀何益?
她垂目,看着清澈冰凉的涧水中,自己忧虑的眉色。
你要挺过去。
她说道。
***
“杀!”
二十里荒漠地,黑沉沉的人马,刀光矛影,矢如乌云,牛角号声鼓声马蹄踏地的撼动声吆喝喊杀声震得大地都在颤抖。荒漠之上是晴朗湛蓝的天幕,却已经被马蹄踏起的一片片黄色沙土云和箭矢攒射形成的乌云遮蔽,一团团的厮杀中鲜血喷溅而出,洒出一片猩红的颜色。
两军的交战从上午巳时一直持续到傍晚,血红的太阳沿着西北方的积石山渐沉下去,荒漠上起伏的高丘低岗,苍莽横生的红柳胡杨酸刺棘,间杂而生的白草黄茅,漫漫流淌的克伦河,还有无数的人和马的尸体,都笼罩在这金红的晚霞之中。黄沙地面上血色斑驳,有的是一大片濡湿的殷红,还有一潭一潭的小血洼,河水中尸体沉浮也是一片血色……漫地漫河的血红,将天边金红的晚霞也衬出了狰狞的血色。
突然,一道血色的剑光,斩断了天边的夕阳……
不,是一道血色剑光斩断了夕阳落下的积石山。
灌木丛生的积石山从山腰之上就只是石头,远看像一只奔跑的狮子,那道血色剑光一剑斩断狮头,巨大的山峰轰轰滚落,暴戾的血气笼罩了整个天空。即使是三四十里外的荒漠战场,也让人深刻的感觉到那股暴戾嗜血的杀气,仿佛地狱血河将人吞没。
交战的两国士兵都露出了恐惧的神色,但乌古斯士兵在恐惧中又有狂热的崇敬,然后挥舞着兵戈嗷嗷叫了起来,就好像群狼狂啸一般,士气陡然增加。
嗷嗷嗷嗷!
殿下又杀了敌方哪个厉害的宗师?
这回杀了几个?
原本就已经呈现出胜利趋势的战场如望风披靡的旗帜,胜利完全倒向了乌古斯一方。
燕周军队溃败四逃。
乌古斯骑兵狂吼着追杀出去。
三十多里外碎塌的石山中,慕容绝踏着碎石而出,白衣如雪,杀气如血。垮塌的石山被那暴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