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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万别把我当人-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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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的最新作品,”刘顺明拍着元豹对男孩们说,“提提意见,哪儿咸了哪淡了?”

“脸有点愤怒青年。”“不对,倒不如说是垮掉的一代。”

“腿长得有点结构现实主义。”

“衣裳穿的挺后现代的。”

男孩们莫衷一是,各执一词。

“这孩子有点象李承晚,不过没那么漂亮。”

“仔细看还是象阿里斯顿,只不过阿里期顿是对眼,这孩子一个眼儿东一个眼儿西。”

“肤浅、做作、油滑。”有的勇孩批评元豹。“比我们孩子差远了。有的男孩护着元豹,同批评者激烈争吵:“噢,你们家孩子是人,我们家孩子就是王八蛋?”

“不要吵不要吵。”刘顺明拍手嚷嚷,“我们下面做个游戏好不好?这游戏的规则很筒单,每人针对元豹说一句说。但不许说别人的说过的话,只许用自己的话说。”

男孩们静了下来,片刻,一个个开口。

“愤怒青年。”“垮掉一代。”“结构……结构……结构现实主义。”

“后现代主义。”小绅土寂寞地站在空无一人的书房窗前,逗挂在窗上笼子里的八哥。“八哥八哥,叫×主席。”

第十二章

巨大的书库,一望无尽、重重叠叠充斥着空阎每个角落的书。刘顺明手牵着元豹象导盲犬领着它的主人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在,书架间穿行着,仰起脸转着圈儿地望着四周顶天立地的书。元豹眼里充满敬畏和迷惘。

“这景色是不是象天堂的景色?”“可我众没去过天堂。”

“那你现在就算到天堂了。”刘顺明庄严地说,“天堂也就这样了。”“是吗?怪不得有人灯肯下地狱。”元豹同样庄严地问刘顺明,“我该激动对吗?”“噎死,你应该激动不得不能自持,同时应该升华。想想吧,你是和谁在一起。”“升华的感觉是不是和头晕的感觉差不多?”

“差不多,姊姊花。”“那我升华了。”“在这儿你可以成为你希望的人。书可以给你一切,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这么管用?”“管用,你以为那些牛逼蛋侃的主儿是他们自个的本事么?说吧,你希望成为什么人?”

“文化人。”元豹羞涩地看了眼刘顺明,“我这个要求是不是过高了?我没别的想法,我就是特羡慕……”

“不用难为情。”刘顺明含笑说,“我还没见过不想当文化人的呢。文化人多好呵,到哪儿都给别人讲课,自己也过着特高级特丰富的精神生活。”

“就是,也不用去跟外国人打架生光头嘴。”

“永远身兼着良心和旗手二职——你可真会挑人儿。”刘顺明笑瞅着元豹,“好吧,就依你。”

“那我现在就是文化人了?”元豹兴奋地说,“我现在就想去讲课。”“你以为说判就判?”刘顺明沉吟着,“当文化人也得先扒几层皮。打听打听,哪个文化人没有几部血泪史。阿崎婆算什么?差远了。”“我能吃苦,我不嫌寒碜。”

“那好吧,咱们先练第一手——牛——向个全国人民公开你和书的关系。”刘顺明话音刚落,四角的大灯突然亮了,貌似高大沉重的书架轻巧地一扇扇启开——都是彩绘得十分逼真的影片。一架报相机犹如一门炮似的冲着元豹推过来,无数穿风衣戴眼镜的男女手拿分镜头剧本大步走过来,无数穿风衣戴眼镜的男女手拿家伙从四面八方的书架后面闪出来。清理场地、测光、布灯,有条不紊地忙起来。

“这是导演。”刘顺明对唐元豹说,“你的临时主人。今天你听她使唤,你能否如耗当上文化人可就全依她了。”

刘顺明转身离去。元豹冲着导演和风衣们点头哈腰,风衣们各忙各的谁也不正眼瞧他。元豹特自卑。

刘顺明出了摄影棚,刚点上一支烟,一些男女就急急忙忙地围上来。“我是牙膏厂的,我们想请唐元豹为我们厂的产品作广告。”“我是酒厂的……”“我是生产擦脸油的……”

“都甭废话!”刘顺明后备军手制止住一片乱吵吵,“一个广告十万,有钱拿来,没钱玩勺子去。”

“能不能便宜点?”“三万,三万怎么样?”

一群人跟着刘顺明七嘴八舌而去。

“我用先给你讲讲吗?”女导演问元豹。

“不必,不就是要让全国人民爱上这些个书么?”

“对头,你真是个好演员坯子,就是这意思,告诉全国人民他们不买这些书犯了大错误,要造出这种气氛,谁闲着也不能让书闲着,书堆在书店里卖不出去那是全民族的罪过。”

“明白,把书也弄进紧俏商品行列中去。”

“咱们先走一遍。”女导演转身走开,从旁边抱直一本厚厚精装道具书,扔给元豹,“你先活动开了。”

元豹双手接书,没料到此书是如此沉重,—入怀,差点没压跪下。“这么沉——透着学问。”

元豹把书竖在地上,象在他们家要石墩似地拉开架式,脱光膀子。“别脱!”女导演打量着元豹,“你这衣裳还真跟这书不配套,你脱了吧。本来,你们谁的风衣脱下一件给他披上。”

一个男人脱下风衣递给元豹,这男人里面还穿着一件风衣。“等等,”女导演说,“再给他找副眼镜戴上,我见不得他的眼神儿,一副粗蛮无知的样子。”

女导演从身边一个人脸上摘下副跟镜,那人脸上还戴副眼镜。女导演把眼镜架在元豹的鼻梁上,端详着:“这样好点,这样朦胧点。”元豹戴上眼镜一迈步,一架脚踩空。

“怎么回事?这是逝视镜?”女导演发现不对,扭头问,“你们谁有平光镜献出来。”

“都是近视。”众人回答。

“怎么都是近视?”女导演叹口气,摘下自己的镜子,“戴我的吧,我的是平光。”元豹戴好眼镜,穿妥风衣,双手举起书。

“看这儿,眼睛往这儿看,不行不行,感觉不对。”女导演不满意地走上,“你举的是什么?”

“书呵。”“不对了么,怎么是书是火炬,是引导人类前进方向的火炬,是普罗米修斯偷来的那把儿,是给我们温暖使我们快乐的太阳,光芒四射的太阳——不是书,记住!再来。”

元豹又举起书,女导演也举起手,声情并茂地示范:

“晃、晃、轻轻地晃,左右摇摆地晃,呵,你在照亮黑暗混沌的世界,你在呼唤着人闪烁奔向光明,在阳光下雀跃、欢笑。左蹄右蹄,左蹄右蹄……停!”

女导演叫停,仍旧不满,感觉还是不对,还是贱了点。你没看过本收吧?”“没有。”“噢,对了,谁也没看过这本书,这本书是砖头改装的。”

女导演手握着下巴,哈着腰,皱着眉头走了向个来回。

“这祥吧,你就只当是看过这本书。这本书就是你写的,就当圣经条二性的合订本。”“懂了。”元豹再次举起书。

女导演拍着手喊:“晃起来,晃起来,既含蓄又奔放,既热情又逊,既庄严又欢欣。象上帝俯瞰众生,要传递出这样一个信息:我不是要卖这书,我是来救你们。”

“女导演一边指挥元豹晃着,一边对摄影说:“挂板、实拍。”“晃,晃,晃……”女导演跟着元豹一起晃,“咔咔”捏着快门。“哧”地一股白烟,摄影手里的镁光灯闪了一下。

”停!”女导演停住,擦了把汗说,“这条过了。”

元豹放下书,走过来对导演说,导演,我刚才走神了,不是把自己当上帝而是把自己当小朋友了。”

“看不出来,”女导演说,“反正谁也不知道上帝谁是什么样。”“别别,这是挺大一事,别留遗憾。我请求再来一条。”

“你就别那么多事了,喜欢照相下来给你单拍。”摄影不屑地,“跟真的似的。”‘什么叫跟真的似的,本未就是真的。”元豹争辩。“对不对导演?进入角色就得忘掉自己,表演么。”

“对对,你说得很对。”女导演安抚元豹。“要当个好演员得有这股狠劲儿。不过这会儿就别叫这个真儿了,你已经演得很好了。咱们的戏多了,抓紧演下一个。”

“甭管演什么,我都能演得叫你们挑不出毛病。”元豹得意地走回演区。女导演也重新站好位置,指点元豹:“把书横抱,放在腋征、腋下是哪儿知道么?对了,就是胳肢窝,不拿书的那只手举起挥动。眼往后看。好!现在,你胳肢窝底子挟的是什么?”

“炸药包。”元豹象董存瑞一样作奋不顾身的状。

“你真是机灵鬼儿。”女导演夸奖道,“对,你怀里抱提炸药包,你要用它去炸毁愚昧的碉堡,为同志们的胜利扫清道路。现在可以说词了,你跟着我说,没书我不能活!”

“没书我不能活!”元豹抱昔炸药包激情地重复。

“双手捧书脸贴上——母亲只生了我的身书的光辉照我心。”“母亲只生了我的身书的光辉照我心。”

“我还缺什么呢?噢,缺我中意的书。”

“我还缺什么呢,噢,缺我中意的书。”

“瞧你们那没文化的样子——一手抱收一手指镜头。

“瞧你们那没文化的样子!”

“怎么样?”女导演笑吟吟地掉脸问录音,“声音如何?倒回来听听。”“录音把磁带倒回来,扩音放出,棚内回荡着元豹咬牙切齿的声音:“没书我不能活!”“瞧你们那没文化的样子!”

“有点象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是不是?”导演沉默片刻,问众人。“有点,我还听出点骂街的味道。”

他这声音不行。”录音双手揣兜里说:“还得另找人配。”“我觉得还行。”元豹说:“是急了地感觉嘛。”

“那就另找人配。”导演对录音说,“这会儿就让他数数。”

导演对元豹说:“下面你别念词了,数数好啦,有多少字就数到多少,场记,下面是什么词儿?”

“书嘛,我只看贵的,七个字。”

“好,你就从一数到七,”导演对元豹说,‘实拍了呵,各部门注意。”‘一二三四五六七。”元豹对着镜头说,“导演,我觉得还缺点调度。糟了,我书都没拿——怪不得不逮劲儿。”

“算了,我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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