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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里的幸福饼-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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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

“谢谢。”

在从巴黎开往伦敦的夜车上,都是些孤单的旅客,可是我不再孤单。

在伦敦,我用身上所有的钱买下一个小小的银色的相架,相架可以放三张大小跟邮票一样的照片。相架的左上角有一个长着翅膀的小仙女,她是英国一套脍炙人口的卡通片里的主角花仙子。相架上,刻着两句诗,如果译成中文,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叶散的时候,你明白欢聚,

花谢的时候,你明白青春。

五天之后,回到香港的家里,我正想打电话给文治,良湄的电话却首先打来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找了你很多次。”

“刚刚才到,什么事?”

“徐文治进了医院。”

“为什么?”我吓了一跳。

“他前天采访新闻时,从高台掉下来,跌伤了头。”

“他现在怎么样?”

“他昏迷了一整天,昨天才醒来,医生替他做了计算机扫描,幸亏脑部没有受伤。”

我松了一口气,问良湄:“他住在哪一家医院?”

我拿着准备送给他的相架,匆匆赶去医院。只是,我从没想过,走进病房时,我看到一个年轻女人,坐在床沿,正喂他吃稀粥。

那一剎,我不知道应该立刻离开还是留下来,但是他身边的女人刚好回头看到了我。

“你找谁?”女人站起来问我。

头部包扎着的文治,看到了我,很愕然。

我结结巴巴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让我来介绍——“文治撑着虚弱的身体说,“这是我的同事周蜻蜓,这是曹雪莉。”

“你也是报告新闻的吗?”曹雪莉问我。

“我报告天气。”我说。

“哦。”她上下打量我,彷佛要从中找出我和文治的关系。

“请坐。”文治结结巴巴的跟我说。

“不了,我还有事要办。”我把原本想送给他的相架放在身后,“良湄说你进了医院,所以我来看看,你没什么吧?”

“没什么了,谢谢你关心。”曹雪莉代替他回答。

“那就好了,我有事,我先走。”我装着真的有事要去办的样子。

“再见。”曹雪莉说。

文治只是巴巴的望着我。

“谢谢。”我匆匆走出病房。

出去的时候,方维志刚好进来。

“蜻蜓——“他叫了我一声。

我头也不回地离开走廊。

本来打算要跟文治说的话,已经太迟了,也许,我应该庆幸还没有开口。

我在医院外面等车,方维志从医院出来。

“哥哥。”我叫了他一声,我习惯跟良湄一样qi書網…奇书,叫他哥哥。

“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问我。

“今天下午。”

“在巴黎的比赛怎么样?”

“我输了。”

“哦,还有很多机会啊。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东西?”我指着我手上那个用礼物盒装着的相架。

“没用的。”我把相架塞进皮包里。

“文治的女朋友一直住在旧金山。”

“是吗?”我装着一点也不关心。

“他们来往了一段时间,她便移民到那边。”

“你早就知道了?”我心里怪责他不早点告诉我。在他跟高以雅请吃喜酒的那天晚上,他还取笑文治追求我。

“曹雪莉好象是一九八四年初加入英文台当记者的,她在史丹福毕业,成绩很棒。几年前移民后,就没有再回来,我以为他们分手了。”

一九八四年?如果一九八三年的时候,我答应到电视台担任天气报告女郎,我就比她早一步认识文治,也许一切都会不同;但那个时候,我只是个念预科的黄毛丫头,怎可能跟念史丹福的她相比?

“他们看来很好啊。”我说。

“我也不太清楚。”他苦笑,“文治是个有责任感的男人。有责任感的男人是很痛苦的。”

“你是说你还是说他?”

“两个都是。”

“你不想跟以雅结婚吗?”

“我是为了负责任所以要等她,千万别告诉她,她会宰了我。”他苦笑。

那天之后,我没有再去医院探望文治,我想不到可以用什么身份去探望他。

知道他康复出院,是因为在直播室里看到他再次出镜报告新闻。

我站在摄影机旁边看着他,那个用右脚踏着左脚的文治,也许只是我的幻觉。

新闻报告结束,我们无可避免地面对面。

“你没事了?”我装着很轻松地问候他。

“没事了,谢谢你来探望我。”

“我顶过去准备了。”我找个借口结束这个尴尬的时刻。

报告天气的时候,我悲伤地说:

“明天阳光普照。”

阳光普照又如何?

报告完天气,我离开直播室,看到文治在走廊上徘徊。

第二章:爱,美在无法拥有(2)

“你还没走吗?”我问他。我心里知道,他其实是在等我。

“我正准备回家。你去哪里?是不是也准备回家?”

“不。”我说。

他流露失望的神色。

“我回去学校,你顺路吗?”

“顺路。”他松了一口气。

再次坐上他的机车,感觉已经不一样了。我看着他的背脊,我很想拥抱这个背脊,但这个背脊并不属于我。

“你女朋友呢?不用陪女朋友吗?”我问他。

“她回去旧金山了。”

“这么快就走?”

“是的。”

“特地回来照顾你,真是难得。”

“她不是特地回来照顾我的,她回来接她外祖母过去,刚好碰上我发生意外。”

“她什么时候回来?照理她拿了公民身分,就可以回来跟你一起。”

“她已经拿到了,但是她不喜欢香港,她很喜欢那边的生活。她在那边有一份很好的工作。”文治没有再说下去,我也没法再装着若无其事的跟他谈论他女朋友。我愈说下去,愈显得我在意。可是,我们两个愈不说话,却也显得我们两个都多么在乎。沉默,是最无法掩饰的失落。

车子终于到了学校。

“谢谢你。”我跳下车。

“有一件事,一直想跟你说——“他关掉机车的引擎。

我站在那里,等他开口。

他望着我,欲言又止,终于说:

“对不起,我应该告诉你我有女朋友,我不是故意隐瞒,只是一直不知道怎样说——”

“你不需要告诉我。”我难过地说,“这是你的秘密,况且,我们没发生过什么事——”

我在背包里拿出那个准备送给他的相架来,我一直放在身边。

“在伦敦买的,送给你,祝你永远不要悲伤。”

他接过相架,无奈地望着我。

“这个相架可以放三张照片,将来可以把你、你太太和孩子的照片放上去。”

“谢谢你。”他难过地说。

“不是说过不要悲伤吗?”

他欲语还休。

“不要跟我说再见。”我首先制止他。

他望着我,不知说什么好。

“我要进去了。”我终于鼓起勇气说。再不进去,我会扑进他怀里,心甘情愿做第三者。

我跑进学校里,不敢再回头看他。

他本来是我的,时光错漏,就流落在另一个女人的生命里,就像家具店里一件给人买下了的家具那样,他身上已经挂着一个写着'SOLD'的牌子,有人早一步要了,我来得太迟,即使多么喜欢,也不能把他拿走,只可以站在那里叹息。

爱,真的是美在无法拥有吗?

第二天,我打电话给方维志,辞去电视台的兼职。

“为什么?”他问我。

“我要准备毕业作品。”我说。

我只是不能再见到文治。

文治也没有找我,也许方维志说得对,负责任的男人是很痛苦的。

良湄在中环一间规模不小的律师楼实习,熊弼留在大学里攻读硕士课程。那天晚上,良湄来我家找我,我正忙着准备一个星期后举行的毕业生作品比赛。

“你真正就这样放弃?”良湄问我。

“你以为我还可以怎样?”

“既然他和女朋友长期分开,为什么不索性分手?”

“也许文治很爱她,愿意等她,就像你哥哥愿意等以雅一样。”

“不一样的,哥哥跟以雅已经结婚,而且有很多年的感情。”

“也许文治和曹雪莉之间有一项盟约,他在香港为自己的理想努力,她拿一个外国公民权,必要时可以保障他,令他没有后顾之忧。”

“你真的相信是这样吗?”良湄反问我。

“我只可以这样相信,况且,不相信也得相信,我没可能跟她相比。”

“你太没自信了。”良湄骂我。

“到现在我才明白,爱上一个没有女朋友的男人,是多么幸运的一回事。”我黯然说。

“这是不是叫做适当的人出现在错误的时间?”良湄问我。

“如果是适当的人,始终也会在适当时间再出现一次。”

“这些就是你的毕业作品吗?”良湄在床上翻看我的设计草图,“很漂亮,我也想穿呢。”

“这次我一定要赢。”

“为什么?”

“我不能输给一个人看。”

“是徐文治吗?”

我摇头。

杨弘念是这次设计系毕业生作品大赛的其中一位评判。

比赛当天,我在台下看到他,他一如以往,显得很高傲,没有理我。

良湄和熊弼结伴来捧我的场,电视台也派了一支采访队来拍摄花絮,只是,来采访的记者,不是文治。

我参加的是晚装组的比赛,我那一系列设计,主题是花和叶。裙子都捆上不规则的叶边,模特儿戴上浪漫的花冠出场,像花仙子。

我想说的,是一个希望你永远不要悲伤的故事。那个我在伦敦买来送给文治的相架上,刻着的诗,诗意是:

叶散的时候,你明白欢聚,

花谢的时候,你明白青春。

花会谢,叶会散,繁花甜酒,华衣美服,都在哀悼一段早逝的爱。

我把我的作品送给那个我曾经深深喜欢过的男人。

那夜轻轻的叮咛,哀哀的别离,依旧重重的烙在我心上,像把一个有刺的花冠戴在头上。

“很漂亮,你一定会赢的。”在台下等候宣布结果时,良湄跟我说。

我也这样渴望,结果,我只拿了一个优异奖,失望得差点站不起来。

“没可能的,你的设计最漂亮。”良湄替我抱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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