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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托起她双肩,握得尤其紧,黑漆漆的眸子里迸发出惊痛与丝缕兴奋:“我们。。。。。我的。。。。。。”六月前那一夜,他是喝醉了走错宫殿,而后。。。。。。如今再想,那或许不是自己走错了,而是皇上用他的轿子将自己送至她宫所。皇兄他,从来知道,刻意成全,却一个字也不曾说。
“皇上想着法成全你,为了你,他都不在乎了。如今他总算有了心爱的女人,云哥哥,我们也成全了他不好吗?难道因为他是帝王,就不能有幸福的资格吗?”
胸膛热血一丝丝涌上来,他定定点头:“是,因他是帝王,所以没那个资格。”
“娘娘,娘娘也帮我,在魏宫中帮了我最多的也是她。云哥哥你想想,皇后娘娘明知道你处处与她敌对。只她有心,大可以借我胁迫你。可她没有,或许她是一次这样的想法都没有。”她拉着他的袖子,轻轻摇着,声音越来越柔,只寄希望于诚心诚意地打动他。
拓跋云眼睛眨也不眨,他脑子里乱极,却又是从未有过的清醒。
那女人。。。。。。明明是握了一张极妙的底牌,甚至有可能,这张底牌也是皇兄刻意赏给她的。皇兄将乙弗涣推给她,是要她恰时用好乙弗涣来牵制自己。只是她没有,真的没有,她明明清楚一切,却装作不知情,她大大方方处理好宫内大小事务,她做的极得体,极圆满,她做这一切,不是为权为名,是为了皇上,为了新政,为了社稷可是她又得到了什么,除了这满身臭名,还有数不清的反对声,如今几乎连命都要没了。
再也没有比这更痛苦的了,她愈显得大度,他便越发觉得自己小人。复杂又耻辱的痛楚如千万只蚂蚁撕咬吞噬在心头,痛痒皆非,苦苦折磨,直至将最后的意识消磨殆尽。
他一手撑起额头,手背猩红的血染了他半张脸,殷红的血珠由他长睫滚落眼中,混着一滴泪蜿蜒而出。
他另手将乙弗涣轻轻推开,踉跄退了几步,后脊重重撞在门框,只能说:“阿涣。你不要喜欢我,不要喜欢我不是好人,我不是”
乙弗涣哭肿了双目,泣不成声,一个字一个字接起来,连成整句话:“云哥哥,只你回头,一切都来得及。”
胸口抽搐疼痛,一脸苍白,拓跋云缓缓摇头,喃喃着:“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她再好,再大度,再高风亮节,他还是要。。。。。。杀了她。。。。。。
拓跋云一手推开殿门,呆滞怔愣地走了出去,一如残破的玉盏,支离破碎。满手的猩红,就此也要洗不净了吧。。。。。。
胡笳汉歌 053 一场伏难
053 一场伏难
乙弗涣呆呆傻傻回至殿内,稍清醒时急忙令宦官去宫外传自己的哥哥乙弗浑来见自己。乙弗浑本是随拓跋濬于城防营帐中驻兵行事,听得家奴来报,随即向皇帝告假,领着随身侍卫,马不停蹄赶至宫内。
乙弗浑将剑一把扔给殿外的随身侍卫,长摆一甩即是迈入沧澜殿,见到乙弗涣,连忙将跪坐在地间的妹妹拉起来,紧张问:“可是孩子没了?”如今他只操心着她肚子里未来的小皇子,甚至,他时而也会去想,那会是将日魏宫的主人。
乙弗涣连连摇头,将诸事言出,哽咽着求他。
“如今云哥哥封锁了宫中消息,我连传个信予皇上的机会都没有。求哥哥来,便是劳你回去一定要面禀皇上此事。只差半个时辰了,不能再拖了。”
乙弗浑面色一沉,脱开袖子,猛地笑开:“妹子。你哭什么。这是好事啊。”
乙弗涣惊圆了一双眼,似盯着陌生人一般看着自己的哥哥。
乙弗浑倒是满心欢愉,平静坐落桌侧给自己倒了杯水润着口,浅笑着解释:“阿妹,你想想。冯皇后要是死了。最得意的会是那一边?自然是我们乙家。皇上不会放过常太后,如此东宫的依靠便算失势了。将**生下小皇儿,凭我乙家的势力,扶立东宫已非难事。”
乙弗涣听明白了,咬牙惨笑,勉强行了几步,至他面前,静静点头:“哥哥说得不错。”
乙弗浑更添几分张狂,目中闪烁精光:“阿妹啊。你就要做皇后,将来就是太后”
乙弗涣扬起半盏水甩了乙弗浑一脸,狠狠掷下盏杯,气得双唇发白,一个字也不再想说,只怪她糊涂了二十年,没能看清这个好哥哥。
“噗。”乙弗浑拂下满面水珠,惊得跳起来,“你,你这是做什么”
“送客”乙弗涣冷冷看着她,踩过碎裂的盏杯,头也不回,“劳烦乙将军离开沧澜殿。本宫这里不留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之辈”
“你”莽撞如乙弗浑,气得猛跳脚,连连指着妹妹口口声声叱,“好好好你以后再出了事,也别来请我这个哥哥”
匆忙走出几步,乙弗浑踹着几脚殿门,朝外喊去:“李冲,我们走”
殿外侍卫忙将佩剑递来,乙弗浑抱剑愤恨离开。殿内复又沉静,乙弗涣别过脸去,连哥哥离去的背影都不愿意看一眼,徐徐叹了口气。宫人前来清理一地狼藉,跪在地上予她轻轻劝:“娘娘,如果皇上知道了,王爷必死无疑。乙将军不肯相助,也是怕将日最伤心的人是您呐。”
宫人实在说得有理,乙弗涣默然看她一眼:“可我还能做些什么?”
“事到如今,您只能,诚心诚意求求佛祖他老人家。”
乙弗涣依言点头,她会用心地祈求佛祖,助皇后渡过这一场精心设计的劫难。
接近午时,无风,太阳升得高高的,一地璀璨光艳。
耳侯寺络绎不绝的香客将大殿挤得人满为患,老主持连举三场法事,信徒迎向高殿之上的佛祖舍利金尊匍匐长跪。青竹遮起斗篷急匆匆地越过长廊,她身后是紧紧握剑的李弈,他二人躲在堂后暗墙处低声商议。
室中燃起了清净檀香,丝丝缕缕绕去窗外。
靠窗的冯善伊将面前膳点又推了推:“姑姑的胃口如何小了。”
冯太妃一口酒缓缓入腹,不动声色嚼着金黄色的杏仁酥,却实在吃不出任何味道。
“姑姑,我这一生活得充实,如今倒也稀奇死后我还能怎样折腾。”她轻笑着,语气说得极坦诚,仿佛真的那样想。就是死,也没觉得不值。
“哐啷”一声,酒盏落地,滚入脚边,冯太妃突然抬起脸:“你放屁”
冯太妃是怒极至口不择言,待她静静垂首,吐出一言:“如今耳候寺是最安全的,既已派李弈前去营中求救于皇上。你只等在这里,等着就好。”
冯善伊一笑摇头,拓跋云绝不会给自己那么多的时间。
原本紧绷的身子稍稍放松,冯善伊站起身来,迎着冯太妃缓缓跪落,她持举双袖予她行大礼。想起从前与这好脾气的姑姑总是嘻嘻哈哈,玩笑度日,许是因为魏宫的日子实在太苦了,苦得不愿言苦,都不愿意正经活着了。所以,也从没有一次,一次这样的大礼。
冯太妃闭目别过脸去,一只手攥得发抖。
“死没良心的。”冯太妃咬紧了舌头,“你起来,地上凉。”
“倘若我死了。”缄默许久,她微微笑着出声,“我不想仍睡在魏宫的皇陵。请一定要将我一半的骨灰带离魏宫。我想去,想去。。。。。。”
“你想去什么地方?”
她扬起头来,簌簌颤抖的朦胧视线中似乎冲出那漫天黄雨落英纷飞的一幕幕。闭了闭眼睛,她又说:“我想去那有杏花雨、黄花衣的地方。”
冯太妃皱紧的娥眉僵然冷蹙,她转眸,盯着她一动不动,目中升起来,她想,她这是。。。。。。都知道了吧。
“我想去母亲魂归之处,我想她。”冯善伊又一点头,“她也该是想我的。”
冯太妃微微张开了嘴,却发不出声音。
冯善伊似乎攒足了气力,撑出那一问:“是你们,冯家害死了她。对吗?”
“云舒她,她。”冯太妃愧疚的目光染尽悲凉。她从没见过任何一个女人凄惨如那傅云舒。
“是的”狠绝凄楚的声音自窗外而来,遥远又清晰,毗邻而模糊。
似长风一击,身后堂门重重推了开,逆光而立的身影,雍华而尊贵,鲜红的朱衣扬摆如红海。常太后涂着血唇,冷冷,冷冷地看着堂内。挺立的身姿,倔强的眼神,她咬牙步入,最后看一眼冯善伊,一声一声言得缓慢:“你说得对。冯家害死了她。是你的父亲冯朗亲手送她至绝路。”
冯善伊缓缓站起身来,转身对着常太后微笑:“您来,也是送我入绝路的吗?”
常太后越过她,只走至冯太妃身前,一手推开身侧的冷窗,漫天的飞缨铺入室来,她以最悲悯的目光盯着眼前逐渐陷入慌乱与惶恐中的冯太妃,扬起眉来静静抖出笑色:“冯素君。我要你当着青天白日告诉她,告诉她你们冯家,一门的虚伪容面”
冯太妃垂下脸,眼底一热,混浊的泪顺着脸颊淌落,缓缓出声:“哥哥他,后来真的很爱你母亲。可是。。。。。。可是。。。。。。”
“可是比起复国,比起王权,她便可以一文不值”常太后过分施妆的面容上挑起僵硬不自然的欢愉,歇斯底里的怒声,“傅云舒可以一文不值常阿奴可以一文不值或许。。。。。。我们本就不值一文”
冯太妃摇头,重重摇头:“阿奴。”
“是。我卑鄙、无耻又下溅,可我至少不虚伪不比你们”常太后一手指去冯善伊,“你告诉她啊她的母亲如何被人送来送去。他们是如何逼她,逼她”
冯善伊清冷的眸子转了转,昂起头看着眼前目光尽是互相指责的二人,用力咬唇:“你们说啊,如何对她,如何逼她”
忆起旧时,忆起那个人,常太后惨淡容颜之上溺出一丝平和:“你的母亲傅云舒,是平城最有名的歌姬,一十八般绝活,模仿几十种人声。偌大京城,只她扬起自己一帐纱幔,便有千万才子青俊抛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