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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后武工队-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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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咱这又算作了件抗日工作吧?”小秃挨近洛耿,又天真又自得地问着。他右手习惯地伸向怀里,又去摸那光滑的手榴弹木把。

“是一件哪!全中国人要是都这样作抗日工作,鬼子保准得早二年完蛋!”洛耿意味深长地说完,拽拽头戴的破猴帽,盖住冻得发疼的耳朵,用耍圈的棉袄袖子把胡髭上的雪冰擦掉。“秃子,你是小孩,在前面奔金庄走,万一有个风吹草动的,咱好分着躲。”

小秃点点头,小腿紧蹬了几蹬,加颠带跑的一会儿把洛耿甩下一里多地。他正在五马三枪地走着,突然,在背后的道旁几十墩柳子里传来不大的声音:“站住!”吓得他浑身一抖动。他扭头朝后一瞅,一个提驳壳枪、穿便衣的人从柳子后面走过来:“你这边来。这么晚,上哪去啦?”

小秃朝柳子后面一望,还蹲着三两个人。他知道这是夜袭队,心儿不由得咚咚跳起来。他想起爹告诉的:“遇事要长个心眼”,又想到走在后面的爹,脑子忙转了几转,跟着,满带哭腔地大声喊:“我爹他在……”

“小点声,嚷什么!”走上来的夜袭队用枪朝他脑袋上一杵,就把小秃的大嗓门压了下去。

“我爹在车站上顶晚班,妈叫我给他送干粮去了!”小秃说着擦拭起眼泪来。夜袭队瞅瞅他个子不高,奶声奶气的,也就没再多盘问,脑瓜子朝东北角上一拨愣:“妈的,朝止舫头绕着走!”

小秃走去工夫不大,夜袭队截住了郭洛耿。一个家伙像对待小秃一样,枪口对住郭洛耿的胸膛问道:“你是哪的?深更半夜胡串游什么?”

夜袭队一露头,郭洛耿就觉得事情不妙。“啊!先生。”说着掏出了“居民证”。“我是马池的!坐刚才那趟票车从京里来。嘿嘿!”洛耿面前的夜袭队,左手按亮褪进袖子里的手电筒,比烧饼大一点的白光射照在洛耿手里的“居民证”上。他很认真地瞅瞅上面的相片、家乡住处、门牌号数和县公署的圆形钢戳记;随后又照向洛耿的脸,洛耿一直微笑着。从“居民证”上,他没找见丝毫的破绽;从脸上,他没看出一点可疑的神色,顿时打消了对洛耿的怀疑:“走你的,奔止舫头!”洛耿一听说叫走,呱哒把心放下了。他认为自己是逃出狐狸嘴巴的一只鸡,连着答应几个“哎哎哎”,踏着铺满白雪的野地,加快脚步朝东北角上走。走出不多远,听到背后影影绰绰地说:“……你怎么不搜他?”

“马池的,刚从北京来,有什么搜头?”像是看“居民证”的那个家伙的声调。

“那也得搜!把他喊住,去几个人搜!”洛耿听到末了这句话,脚底下加快了,听到后面连喊几声“站住”,立刻跑起来。他一跑,夜袭队也就不分点地朝他开了枪,一颗枪弹打中了他的左腿。在夜袭队挤着疙瘩蹿上来的时候,他知道怎么也是个死,忙掏出怀里的手榴弹,等两个夜袭队跑上来按他的工夫,猛地一拽弹弦,轰的一声巨响,手榴弹爆炸了……夜袭队从洛耿身上翻出那个“居民证”,唧咕了一阵,小跑步地来到了马池,按门牌号数找到了洛耿的家。悄悄地跳进院墙,捅开门一翻,任什么也没发现。他们盘问邻舍,知道洛耿家有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他们马上联想到路上遇见的那个自称上车站上送干粮的孩子。另外,估计还会有人来取联络,就偃旗息鼓地埋伏在洛耿家和对过的黑梢门洞里。赵庆田一接近黑梢门,夜袭队就发觉了。他们本想把赵庆田稳住,慢慢地开开角门,猛扑上去擒活的,没料到,偷鸡不成蚀了把米,丢了枪,还死了人。四

刘文彬他俩朝逃跑的黑影追了去。他俩越紧追,前面那条黑影子跑得越快;黑影子越跑得快,他俩就越拚命地追。保定南关乾义面粉公司洋楼顶上的两条巨大的探照灯的光柱,离他们越来越近了。雪,像绢罗筛出的面粉,唰唰地朝下落。刘文彬、赵庆田冒着满头大汗,踏趟着没脚面的深雪,继续朝前追。

“日你们姥姥!你们再追,咱就一块死!”前面的黑影,突然站住了脚步,双手紧握一个看不清的东西,扭过脸来,任什么不怕地张嘴就骂。别看个头不太高,声音亮得好像那古庙里敲响的铜钟;态度非常严峻,活像个凶煞神。

从声音到体形,都引起刘文彬他俩的好大注意。刘文彬脚步站住,贸然地叫:“你,你是咱小秃?”

小秃稍一愣神,像迷路的孩子见到了亲人,迎着刘文彬他俩跑去,土坷垃一绊,跌倒了,哇地一声哭起来。

他俩凑到跟前一看,小秃手里紧握一颗盖子揭开、拽出弦来的手榴弹。“孩子,别哭!”刘文彬左手一扶,将小秃的上半截身子揽在怀里。“秃子,你爹呢?”

“我爹他,他……他准是在回来的道上,让夜袭队给打死了!”小秃哽咽地说完,将流满泪水的脸儿朝刘文彬胸前一扎,又抽抽嗒嗒地哭泣开了。

刘文彬右手擎着驳壳枪,用左臂将小秃抖动的身子往怀里紧紧一搂,闭紧嘴唇,眼望夜空里飘洒的雪花,纹丝不动;沉默了片刻,才叫小秃领着到洛耿牺牲的地点,把洛耿的尸首悄悄地掩埋上。这时,附近村庄已传来鸡啼,棉絮般的大雪,让风卷刮着,扑打扑打地降落下来,降落在辽阔的冀中大平原上。平原裹在一片银白之中。刘文彬抚摸着小秃的脑袋说:“走!跟我去。咱们一起给你爹报这个仇。”

小秃回头瞅瞅父亲的坟头,拽住飞了花的棉袄袖子,狠劲抹去眼上的泪水,咬住下嘴唇,仰头望着刘文彬点点头。

第十七章



“秃子,今天城里有什么新闻哪?”贾正见郭小秃向魏强汇报完情况,亲热地把小秃拽到自己跟前。

赵庆田从灶膛里拿块烧熟的红薯,烫得两手来回捯换,嘴里一个劲的“嘘嘘”。“来,秃子,二一添作五!”说着用劲一掰,热气腾腾的、瓤儿红红的一大块红薯递给了小秃。郭小秃接过来,张嘴闹了一大口。

别看小秃十五六岁了,由于身子骨长得单薄,看来倒像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根据他这个不太显眼的孩子劲头,再加上他很熟悉保定的地理,就让他当了侦察员。武工队的人们都非常喜爱他。白天,小秃每次出去前,人们总把焦黄、香脆的小米面饼子留出一个,让他带上;晚上,热乎乎的炕头让他睡;夜行军时,总有专人照顾他。开始,他心里还是想爹,有时还偷偷地哭鼻子;以后,见到人们都像老大叔、老大哥似的疼爱他,也就渐渐地好了。他每次侦察回来,总是要念叨念叨自己在外边见到的稀罕事。有些事经他一学说,真把人们乐得前仰后合,捧着肚子直不起腰来。今天,贾正一问,他咬了口烧红薯,像讲评书似的又说开了:“我到南关车站上溜了一趟。在车站上,就听到一堆警务段们念叨,昨天晚上,刘魁胜可吃了个大亏。”

“咱们又没揍他,他吃了谁的亏?”辛凤鸣扬颏打问。贾正见到辛凤鸣又插话接舌地问起来,不耐烦地说:“睡不着你听着点,干什么又来审案子?”

近来贾正说话直出直入,确实给辛凤鸣好大的不愉快,虽然没说出来,心里也真的有些意见。今天听贾正一噎嗓,以往的事情都勾起来了。他想起贾正脸红脖子粗地批评胡启明,他想起自己多嘴问事,遭他的白眼、顶撞……憋在肚子里的话,一下都涌到舌头尖。他正想发作,不料赵庆田却搭上腔:“问不问,一猜就准。准是在铁道西,让保满支队揍了一家伙!这一回又伤他哪里啦?”赵庆田蛮有把握地猜了起来。他一面是取乐;另一方面也是怕贾正和辛凤鸣顶撞起来。“你说错了!”小秃连皮带瓤地吃完手里的红薯,接下去说,“他这一回是吃的日本人的亏!”

“刘魁胜不是老松田瞧得起的红人吗?”“那他怎么吃了日本人的亏?”“是哪部分日本人窝的他?”“到底是怎么窝的?”刘魁胜挨了日本人的窝,人们都觉得是宗稀罕事,也就七嘴八舌地问着朝前挪蹭。魏强、刘文彬都撂下手里的工作,鼓起了眼睛,也等待小秃学讲刘魁胜吃亏挨打的这码事。

原来,这些日子,刘魁胜抛开哈叭狗的老婆——二姑娘,在平康里和一个刚由天津来的、名叫“贵妃”的妓女泡上了。“贵妃”年纪不大,道行却不小,再加上人材、口才都有,不论什么样的男人,只要一接近她,她就像一贴膏药似的把人粘住,想揭都揭不下。在风月场中堪称魁首的刘魁胜,一瞅见“贵妃”,口水馋得就流出三尺长。“贵妃”头一遭遇上刘魁胜,就像熟习自家孩子似的把刘魁胜的脾气、秉性摸了个透,然后投其所好,甜哥哥蜜姐姐地施展起自己的技能来。开始,刘魁胜还能戳住点个,以后就晕头转向,连东西南北也分辨不清了。每次出发回来,就朝平康里跑,好像“贵妃”手里有条线儿扯着似的。

刘魁胜包下了“贵妃”,有些人很吃醋,但他是日本宪兵队长的大红人,手下又掌握一班杀人不眨眼的夜袭队,所以都只敢怒而不敢言。天长日久,有些人还是想办法要钻个空子去接近“贵妃”。

保定南关车站的站长是个日本人,名字叫小平次郎。他还兼着警务段长的职务。小平次郎在这一弯子是一霸,厉害得出奇。无论黑夜白日,他想到谁家就到谁家,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从来就没有人敢拦挡。他这人喜欢吃顺,车站里的人们也就投其所好,说话做事都顺他的竿子爬。每当有人给他脸上搽粉抹俊药时,他眼镜后面的一对母狗眼,欢喜得立刻挤成一条缝,这时候,你求什么都好办。小平次郎手底下有个副段长,名叫万士顺。这是个帮虎吃食、百依百顺的坏家伙,什么事他都顺着小平次郎的意思来,同时也是个拚命抓钱的手。因为他过于贪色,夜夜滥嫖,尽管敲诈勒索得不少,剩在口袋里的倒不多;越剩得不多,越编着法地抓,倒霉的自然又是周围的老百姓。

自从平康里来个“贵妃”,万士顺就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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