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魔刊电子书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夹边沟记事-第4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道了他还活着,于是他又回到了革命队伍。问题是,他被俘后的情况总也搞不清楚:他说自己没有叛变,组织却要问他敌人为什么就偏偏释放了你?众所周知,兰州解放前夕,关押在华林山的和大沙坪监狱里的共产党人被敌人杀害在黄河北面的大沙沟里。但是组织又找不到什么证据说明他有变节行为。于是下了个不可重用的结论,安排他在潮湖农场当大队长,管犯人。五十年代中期宁夏和甘肃省合并,他被调到夹边沟农场当副场长,行政级别为科级。他的老战友、原回汉支队的政委此时任省政府某厅厅长,不久又升任省委副书记。

刘振宇历经坎坷命运不济。夹边沟农场后来饿死了一大半人,中共中央西北局在兰州的宁卧庄省委招待所召开会议纠正甘肃省委的极左错误,西北局第一书记曾下命令枪毙他。由于省委工作组调查之后认为夹边沟惨案并非他个人的错误所致,他才幸免于难。

刘振宇其人,皮肤奇黑,脾气暴躁,但是他对陈毓明极富同情之心。陈毓明到夹边沟不久,其在省公安厅工作的女人也被定为右派送来夹边沟劳动教养,在副业队喂猪。刘振宇曾两次指示农业大队的队长梁敬孝:叫陈毓明到他女人的房子住两夜去。陈毓明的女人带着三个孩子劳教,和另外两个女右派住在一间房子里。晚上,陈毓明来到女人房间的时候,那两个女右派早被梁队长临时安排到其他房子去了。

刘振宇还把陈毓明叫到自己家吃过几顿饭,叫女人做的拉面条。

陈毓明当个拐棍,每天领着几十名右派种地、挖排碱渠、去清水挖沙子,工作很累很繁忙,但他很负责任,尽心尽力。

这是1959年7月的一天,刘振宇把他叫到办公室说,今年的菜种得不好,缺肥料。领导研究派几个人到嘉峪关积肥,我的意见是叫你带着他们去,你看好不好?陈毓明知道,这是刘振宇体谅他在清水筛沙子身体累垮了,给他安排个轻松工作。右派们都愿意做外派的工作,自由,没有管教人员监督。他说,那好那好。哪天走?刘振宇说,明天你一个人先去,在那里找下一间房子,那几个人后天去。陈毓明说,我就担心有人跑了,我负不起责任。刘振宇说,你放心,你放心,给你安排的人都是牢靠人,不会逃跑。

翌日清晨陈毓明就出发了。他把行李捆好,放在宿舍里,等后边的人捎过去。他自己背了个书包,书包里背了两天的干粮——小小的六个白面馒头。这是经刘振宇特意关照伙房才给他的。书包里还装着漱口缸子、水碗、毛巾肥皂。另外还把自己的破棉大衣捆了个卷儿背在身上,还斜挂着一个军用水壶,这是他在省公安厅工作时发的。从夹边沟去酒泉走近道也就二十几公里,中午时分他就到了酒泉,坐上了去嘉峪关的公共汽车。坐在车上他才吃了两个馒头,喝了几口水。忍饥挨饿的日子他已经过惯了,他决不多吃一个馒头,多吃了明天就要挨饿。

嘉峪关市是建在戈壁滩上的一座新城。除了新修的沥青马路和建筑物,到处是鸡蛋大小的鹅卵石,长着芨芨草的沙包。那时的嘉峪关仅仅有个雏形:两条马路相交的大十字,中心有一个栽了几棵小树的转盘。大十字的东南角有个五一工人俱乐部——一个电影院,东北角是一座两层楼的百货公司,西北角是市政府、酒钢招待所,西南面有个蔬菜商店。这几座建筑是嘉峪关市最显著的建筑,其次,沿着四射的马路两侧断断续续盖了些房子,向四方延伸二三百米。这些房子是为这座城市服务的饭馆、商店、照相馆之类。在东西向马路的南侧,是三九公司的家属区,也都是低矮的平房。

在大十字东北方向的深远戈壁滩上,是兴建了几年却又停工的酒泉钢铁公司。到处是建了半截的工厂、车间、炼钢炉。

夹边沟农场有一名劳教的右派分子,是个留美学成归来的学者。据人说,他在归国之初周恩来接待过他,建议他到兴建中的酒泉钢铁公司工作,贡献他的知识。他来了酒钢,但时隔一年就向中央提出意见,说国家在嘉峪关地区建设这样大型的钢铁企业是得不偿失,因为镜铁山是个贫铁矿,且不够百年的开采量。他的意见是否被中央采纳不得而知,因为他被送到夹边沟劳教来了,但是五十年代中期大张旗鼓上马的酒钢公司却在大跃进的年代下马了,直到六十年代中期才又恢复建设。建成的酒钢在后来的好多年里生产搞不上去,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从夹边沟出来之前刘振宇对陈毓明说,酒钢下马了,空房子多得很,可是陈毓明跑了半天,家属区的房子都满满当当,找不到一间空房。他进了街边上的一间新盖好没装门的房子,结果旁边商店的一个人把他撵出来了。那人看他叫化子的打扮,以为他要偷东西。后来他跑到工业区,修了半截的工厂、车间空旷得像一座死城。他甚至跑进一座没有人烟的炼铁厂去了,看见了炼铁剩下的矿石和出炉后的炉渣。这里有空着的工棚,但他觉得这里没人。积什么肥去,就往回走了。

这时天已傍晚。太阳落下地平线去了,他顺着东马路沙哒沙哒地走回市区来。他想找个过夜的地方——马路边盖了半截的空房子。突然,他的眼睛看见马路南边的戈壁滩上有一座突兀而起的土墩子。土墩子迎着他的这面有个黑窟窿。他灵机一动朝着黑窟窿走去。他想,反正天热冻不着人,就到那个窟窿里窝一夜吧,明天再找房子。他下了马路,踏着满地的鹅卵石走过去。走近了禁不住大喜过望。这不是个黑窟窿,这是个窑洞,里边有十多平方米,地下散乱着一堆麦草几块破砖头,墙壁被烟熏得黑糊糊的。这里住过人!可能是打工的民工挖出来的,门口还有风干了的马粪。窑洞门的两边栽了两截椽子,其中一根上还绑着一片柳条编出来的筢子。柳筢子倾倒了,看来是个简易门板。近一段时间这里好像没住过人,窑洞里有许多粪便。

他绕着土墩走了一圈,认出这是个古代的烽燧,两三丈高,顶上还有个木制的很高的三角架,三角架用黑白油漆漆上了斑马线。

他走到南边的沙滩上掬了一大把芨芨草——芨芨草正是开花的季节,它的羽毛般的花序已经充分地展开,洁白无瑕,茎秆也变白了,柔软而坚挺——又在马路边捡了一截铁丝,把芨芨草扎成个扫把。他先把窑洞里的粪便用脚小心地踢出窑洞,然后简单地扫了一下,就在麦草上坐下来吃馒头、喝水,接着就躺下来睡了,把大衣当做枕头。他睡得很香。

天亮之后他开始大搞卫生,他先把麦草扫出门外,把砖头码在墙角,然后把窑洞的墙壁刮墙皮似地扫了一遍,把地上的灰尘和碎草都扫出去,然后把麦草抖搂干净再抱进来铺在窑洞的里边半截,再把砖头摆了一道只有一层砖的小墙,把麦草拦住,里边就成为一片地铺了。

后来他又把门口的粪便扫远一点,扫出一块空地来。

干完这些之后,他绕着土墩走了一圈,又回到窑洞里站着看了看,很满意地跑到大十字接人去了。

从兰新公路上来的汽车和从嘉峪关火车站来的旅客都是从南马路进入大十字。他在五一俱乐部门口的花坛上坐着等呀等呀,黄昏时分一挂他熟识的马车驶过来了,车上坐着几个穿着和他一样破烂的人。车上还拉着行李,锅碗瓢盆,一堆芨芨草编的筐子。他站起来迎上去喊,你们来啦?

那几个人下了车和他说话,问房子找好了吗?他叫大家上车,他也上了车,叫车把式把车赶到东马路上,再驶向大土墩。马车轮子轧在鹅卵石上,有人叫了,哪里有房子呀,你叫我们住到沙滩上去吗?他不吱声,叫车把式把车赶到土墩旁边。他跳下车喊了一声:到了!

人们看清了窑洞,有人说,这就是你找下的房子呀?陈毓明说,哪个人把房子给你们修好了等着你们来住?你们当成你们是啥人了,是省委的检查团吗?叫你住酒钢的高级招待所吗?有个窑洞住就不错了!进吧!

劳教分子,吃苦吃惯了的,地窝子住过,帐篷也住过,他们嘴里咋呼,可是进了窑洞看看,又都说好。大家出去卸车,把行李粮食和锅碗用具拿进来。把筐子放在了门外。

窑洞很窄,并排只能睡四个人。他们是六个人——包括车把式——陈毓明就把自己的行李铺在进门右侧的地上,和车把式睡一起。因为劳累,这天他们没有做饭,只是啃了点干粮就睡了。

夏季的河西走廊很少刮风。这天夜里有点闷热,正好柳筢子门歪倒着,深夜里大西北干燥凉爽的空气钻了进来。他们睡得很香。

翌日清晨他们做了一顿饭吃。马路对面有一家叫做独一处的饭馆,是从天津迁来的,陈毓明叫张家骥去要了一桶水。他们在门外用锹挖了个坑,把锅坐上,用沙包上挖来的碱蓬烧开水,煮了一锅汤面的糜面疙瘩。他们每个人的粮食月定量是二十四斤,按说应该很好地计划粮食,但由于可以自主地做饭吃了,大家一致决定吃一顿饱饭,至于以后够不够吃的问题暂且不管。于是做了一大锅稠稠的糜面疙瘩。

吃过饭车把式套车返回夹边沟。右派们出来送他。陈毓明嘱咐他:这里的情况你回去给刘场长说一下,我们今天盘灶,收拾一下,明天就开始拾粪。

马车走后,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出去到马路边新盖的房子旁边捡砖头,然后在进门后靠左手的地方盘了个狗爬炉。没有炉条,陈毓明也跑到路边的房前房后去找,捡了几根铅丝回来,凑合当炉条。顺便把歪倒的柳筢子门拴好了。挨着炉子又砌了个砖墩子,捡来一块木板做菜板。粮袋和蔬菜放在砖墩子旁边。中午休息了一下,下午大家又去拣砖头,重新把铺用砖头圈了两层。麦草显薄了,有人说出去找些草,有人反对说,没事了坐着歇会吧,等遇着了再拾也不迟嘛,非现在去找不可吗?遂作罢。

干完了这些,张家骥站在窑洞门上说,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2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