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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众情人-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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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错了?”
  他的车上,安了一个小小的弹簧芝麻官俑人儿,看上去煞是可爱:这家伙白鼻梁,三角眼,咧着大嘴乐个不停,两个帽扇在汽车的运动下忽闪忽闪,使他不由瞅着它说:“笑?你不是在笑我吧?我知道你是清官,你说说看?”那芝麻官被路上的小坑颠了一下,连脖子带身子,更加夸张地舞动起来。
  看着它那滑稽样子,他情绪似乎好多了,下意识地抠抠脑袋,说着“不追究了,糊涂就让他糊涂去吧!不管咋说,我还是我!”就不再去想自己为什么喝醉,为什么好端端的头发被人剃掉,为什么……他知道光头会使人清醒的道理,却发现要想清醒,就应该不想事情,越糊涂越好。于是,他用手拨了芝麻官一下,说道:“在这个世界上,你是最没有烦恼的,我该向你学呀!”那尤物的身体前后摇摆,发出声来:“你好,请坐稳……”
  千姿百态的女士,姹紫嫣红,在车外缓缓地流动;汽车与佳丽们,组成北京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下了立交桥,憨哥就拉了一位年轻女士,只觉得奇异的香味扑鼻而来。他本来想跟她聊聊,说些李经理才教给他的奥运宣传内容,做一个合格的首都的哥,可那女士一上车就对着小镜子画妆,根本不理他的茬。
  忽然,她彤红的嘴在镜中尖叫起来:“过啦过啦!有这样开车的吗?”一转头,耳环闪闪发亮,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来。她的确爱咋呼,而且声音特大,接着又尖叫道:“这是到哪了?你咋不认识道儿?”
  憨哥减慢了车速,对她说道:“对不起,这段不能停车,你瞅那标志……”边说边将车程表扣下去,又激起那女士“黑车呀,咋不敢打表”等一连串的指责。他一时脸憋得通红,恨自己脑子反应慢,嘴巴更加迟钝,忙解释道:“你坐稳了,这段路不收费,算我送你了!”
  这女士名叫李亚男,二十七八岁年纪,长得有模有样。也许是被这个社会宠惯了,所以见到男士,就习惯于颐指气使,而且喜欢一惊一乍,大惊小怪。她优雅地看着皓腕上的手表嚷道:“瞅瞅,这都几点了?我还有急事儿呢!真是的!”
  憨哥笑道:“嘿嘿……没法子呀!这就给你停……给你停……”车在马路边规定的区域缓缓停住。李亚男交了钱后,憨哥认真地核对一下记程表,然后给她撕票。
  “真罗嗦,”李亚男夺过票就急匆匆离席,拉起她的摩登包带子,关门便跑。哪知动作太猛,那包却被夹在了门里。“哎哟妈呀”一声尖叫,她跌倒下去。憨哥急忙下车,过去扶她。她却气恼地甩开他道:“都怪你!”
  街边仍是佳丽如流,玉腿如林,不时传来清丽的笑声。
  憨哥“嘿嘿”着将包给李亚男弄好,见她连一句谢的话也没说,匆匆离开,就准备上车,继续拉活,可背后忽然传来一片女人的脆笑——他不由转身,才发现刚才那位高傲女士的高跟鞋跟儿断了,走路一高一低,十分滑稽,惹得满街哄笑,他也被逗乐了。
  “这叫我咋办?”李亚男冲着憨哥尖声吼:“什么破车!”
  憨哥笑着说:“没事儿,没事儿……”
  望望四周路人,都在笑她,李亚男又见憨哥也如此,就冲憨哥道:“你也来取笑!我是因为坐了你的车才搞成这狼狈样儿的,你得赔我损失!”又指指点点道:“大光头,你听见了吗?我可不是好惹的!”
  街上过路靓妮们全都捂嘴而笑,叽叽喳喳说道:“上街呀,最怕的就是这事情!这女的惨喽!今儿在街上,她成了现世宝,供人参观呢!”有人好心提醒道:“喂,生气有什么用,还不快去修修?嘻嘻……”
  李亚男感激地说着“是该修呀,否则把人就丢大了”,向四处张望再三,始终没发现补鞋的。正失望时,一回头,却愣住了——原来她看见,憨哥从汽车后箱里取来了一个工具包,赔笑要过那鞋,对她说道:“拿来,我给看看。”
  李亚男惊异地交出鞋去,摇晃着脑袋说:“你……你会吗?我这可是表妹从美国带回来的呀,名牌,真正的世界名牌。”
  “甭管哪儿的,坏了就得修,”憨哥熟练地给鞋上胶,然后修了起来。他瓮声瓮气说:“弄好就能穿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李亚男好奇地望着蹲着干活的憨哥,态度逐步变好,说道:“那也是的。”见憨哥动作麻利,又是一惊一乍道:“哇!你真会缝啊!你可能不是开出租车的吧?”
  憨哥蹲在马路沿上,边缝边侧脸反问道:“怎么?你也觉得我不像?那你说说,我是干什么的?”
  李亚男脑中闪现出那些穿着绿军装,躲在胡同口找活干的外地人的形象来,指着他,坚定地说:“师傅,你是缝鞋匠。”
  “缝鞋匠?嘿嘿……”憨哥又低下大光头干活了。他下意识地将缝鞋的黑丝线打成结儿,一条一条挂在耳朵上。在缝鞋时,他又很熟练地一条一条往下抽——显然,这是他的一个习惯。由于被人误解太多,不想解释什么,他边干边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这没关系!”
  李亚男又警惕起来,脱口而出道:“你开车有本儿吗?”
  “本儿?有啊!”憨哥停了手,自言自语道:“怎么搞的,我干什么事人家都怀疑?我说什么人家都不相信?我……”
  李亚男望着正在发愣的憨哥道:“喂,快缝呀!”
  “哦……哦……”憨哥又缝了起来。他的身边,花裙玉腿不断地流动,如遍地盛开的花朵似的。他瞅一眼,就自己对自己说:“嘿嘿……多少年没回来了?如今满世界全是女人……”一不留神,针将手指扎破了,急忙收回神来道:“哦,哦……这就缝,误不了你的事儿。”
  李亚男又大惊小怪起来,尖叫道:“哇,手指扎破了!快包包!”
  憨哥将手指放在嘴里吸了吸,然后拿出来,朝地上用力摁了一会儿,说道:“没事儿,没事儿。”手上果然不流血了。
  李亚男见他真的会修鞋,而且会修高级鞋,反而不好意思道:“师傅……要不是你,我今天可就栽了!你手真巧呀!”
  憨哥低头干着活儿,说道:“我笨死了,学啥啥不会!”这不是谦虚之词,而是他的亲身体验。因为前一阵子,胡喜嚷嚷着“如今的时代,不会电脑就算是文盲,就要被淘汰”,非鼓动他去学电脑不可。然而,他交了钱,买了书,到培训班去报了名,却怎么也学不会。那字根表上的口诀,又怪又拗口,把人搞得头昏脑涨。更可气的是,自己的手指,和键盘根本不配合,想着要摁第一排键,偏偏摁的是第二排键,学来学去,最终连“韩革”这名字都不会打,果然就成了二十一世纪的新文盲……
  李亚男没有注意憨哥在嘀咕什么,她一只腿金鸡独立,双臂张开,时不时地跳着,以保持身体平衡。随着“哎哟妈呀”一声尖叫,她没能站稳,倒了下去。憨哥慌忙去扶,但又不太敢碰她的身体,只能在一旁指挥:“脚趾用力,就站稳了!”好一场忙乱,等李亚男站定之后,他却忘了挂在耳朵上的丝线,递过修好的鞋,望着她笑道:“就这么着了,穿着试试吧!”
  扶住憨哥肩头穿鞋,李亚男一用力,却把憨哥弄倒下去,四肢朝天,光头着地,惹得过往的男女老少开怀畅笑。李亚男急了,尖叫着“脑袋撞破了吗?要紧吧?”上前来扶憨哥;他却无论如何不肯,挥着手说:“我没关系,没关系!你不是有急事儿吗?快去忙吧!”
  李亚男穿上那鞋,觉得正合适,非常高兴,再看一眼地上的憨哥,知道他并无大碍,说声“师傅,谢谢你啦!”憨哥已经起了一半身,见李亚男来扶他,一紧张又倒了下去,擦着汗说:“我……我就怕女人,怕女人碰我……”
  路人见状又一阵大笑,不知谁还唱起了《女人是老虎》的歌儿。

 ·1·
 张鸿疆 著


二、男子汉大丈夫,说不理就不理!
  1
  憨哥的家十分普通:前半部分,有桌椅、柜子、床铺等,都很旧;后半部分有一挂帘子,里面显然是憨哥的床。
  收拾完院儿,韩大妈把胡喜和小朱子叫进了自己屋里,精神似乎也比早晨好了许多。三个人说得很开心,笑声不时从屋里飞出。
  小朱子上来揪住胡喜脸皮,不让他继续瞎吹乱侃了。韩大妈却擦着因笑而出的泪,接着追问:“猴精,别听小朱子的,快说快说,后来呢?”
  胡喜一边挣扎一边说:“她呀,当真去相那小帅哥儿去了。一见面,气得差点儿背过气去,你猜怎么着?是个六十多岁的退休老头儿呀!哈哈哈哈,人家把她卖了,她还帮人家数钱呢,这就是小朱子干的事!”
  韩大妈又是大笑一番,说道:“征婚,把人都征傻啦!”
  小朱子红着脸就打胡喜,笑骂道:“叫你再编排我,叫你再贫!别动呀,别躲呀,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胡喜边笑边告饶:“夫人手下留情,小可再不敢宣传你的光荣历史了!”
  小朱子住了手道:“搞清楚点儿,还没结婚呢,谁是你夫人?”
  “我可是一切都准备好了。”胡喜用手指着自己家道:“你刚看过,结婚物品不缺啥了吧?就缺你来当新娘了……”
  小朱子推了他一把道:“去你的,我还没有享受完自由呢,谁稀罕住你的金屋……”两人笑闹起来。
  韩大妈捋捋头发,正色说道:“别闹了,还是接着说正经事儿吧!”她急呀,瞅着人家热热乎乎,而自己的儿子却……情绪又低落下来。
  胡喜举举笔和纸,高声嚷道:“大妈,这不正策划着呐!”
  韩大妈叹口气道:“我这儿子呀,有你一半灵气,我就阿弥陀佛了!他人又憨,还偏偏爱认死理儿,犟得很呢,真拿他没办法呀!”
  胡喜忙说:“大妈,你别急嘛!我哥是有点那个,可做弟弟的,决不会袖手旁观!对我哥光荣而艰巨的征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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