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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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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却并没有添热闹,反是增了几分寂寞。

妯娌俩不曾料到二姨娘的房里如此简素,几和庵堂相近。一整座院落里,惟有一点奢心大约就是一只黑枕黄鹂鸟了。金黄发亮的羽色,头上一道黑穿过眼周,翼和尾中间各有一条黑,就如镶了黑缎。停着不动,忽一转眸,啼一声,清丽入耳,却又让人想起“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两位客人心中不由戚然。二姨娘一笑,说:鸟儿不知道有多少喜欢你们,平时怎么求都不肯开口的。说着话就进到里一间,妹妹的闺房。

女儿家的屋子,多少有一些娇媚。帐上垂下一串香包,是用五色的碎绫子缝成;枕头上绣的是凤仙花;盛香粉的瓷缸是景德镇的窑制,上面描着胖丫头抱鲤鱼;针线匣子是黑底刻金的福建漆盒;又有一个小石头八扇屏,每一扇上是八仙中的一仙,正面是阳刻,背面是阴刻……都是当官的爹爹给买的,单有银子还不行,还有要有走南闯北的世面。东西是不少,可也见不出多少宠爱的心意,而是敷衍似的,因为显得杂。款式和款式不相称,颜色和颜色也不怎么配。就像那坐在屋里的妹妹,马上要做新人了,脸上却没什么喜气。从小就是萎黄的面色,神情瑟缩,大了以后,这委顿变成了乖戾,倒有几分像小桃。可小桃在农户长大,自有一些天然的妩媚,妹妹却是一落地便屈抑着,就好像一个长年生闷气的人,再也舒展不开了。这一家上下,都嫌弃她,是看她生母的面子,才和她应付着。再挑剔的人,都挑不出二姨娘一个“不”字,也正是这妇德,拘束了妹妹的性子。如今,要去别人家里,难免再拘束一层,都无从措手足。所以,妹妹不愿嫁也不全是使性子,至少有一半是惧怕。小绸和镇海媳妇进去时,她正坐在桌子前做针线,针脚都是乱的,做不好,一气,拿起剪子就铰。剪子钝了,铰不透,就用手扯,扯又扯不断,咬牙瞪眼。小绸上去就将剪子和衣料夺下来,说:这要是个人,你与它斗气还斗得过,可只是个物件,不白白生气了嘛!妹妹松了手,全身的劲都泄了似的,脸上要哭出来的样子。二姨娘叹气道:转眼间就是人家的人了,这脾气还不改,怎么不吃亏呢?镇海媳妇说:二娘别吓唬她了,谁能任意欺负谁?妹妹又不是没有娘家的人! 妹妹听了这话,两包眼泪就下来了:我还能有脾气?我连气都快没了,都是让她吓唬的,从小到大,这最后的两天,更加紧了吓唬,吓死我才好!镇海媳妇赶紧上前掩住怄气人的嘴:喜期就要到了,不可以胡说!二姨娘说:这些话我都听惯了,越不能说的她越要说!镇海媳妇劝道:你做娘的,是她第一个可放纵的人。小绸在旁补一句:新姑爷是她第二个可放纵的人!这话说得挺俏皮,妹妹的哭泣停了一下,再续上,就有点佯装的意思了。小绸的话,让临出阁的人对婚姻生出些微的向往。

吵过了,哭过了,妹妹安静下来。二姨娘扯出一段新绫子,两个嫂嫂帮着裁了新样子,穿上针线,姑嫂三人一起缝起来。二姨娘出去让人做点心待客,屋子里有一时的岑寂,听那黄鹂在外屋又宛转一声。这两个和那一个本来是无话的,如今也想不出可说的,但有一种同情渐渐生出,使这沉默不那么难堪了。偶尔的,她们会交换几句针线的经验,说说天气。这两个谈论阿昉和丫头的蚕事,阿潜的刁钻舌头,妹妹只是听,一个没出阁的人,还没有积攒起自己的生活。做女儿其实和做客人差不多,夫家才是真正的家,所以叫“于归”嘛!抚慰过妹妹,尝了二姨娘的蒸糕和豆子羹,妯娌俩告辞出来。三重阁背后,远远的九峰并立,巍峨壮丽,阁向东西伸展开左右翼上,两座楠木楼显得巧而精致。两人的目光不禁在东楼的瓦顶流连一时,共同想到:那楼里的人在做什么呢?

园子里,小绸看见过闵女儿,一左一右拥着两个花团锦簇的包裹,晓得里面是她的双胞胎,心里冷笑:嫌我不生儿子,如今不还是女儿?再去娶呀!这会儿,两个花包裹就又浮现出来,携包裹的人,细细的身子,花蕊似的一株,却已经做母亲了。

人们碍小绸的面子,不好太与闵女儿搭腔。小绸现在与镇海媳妇好,这里就还有镇海媳妇的面子。那闵女儿一个人坐在柳荫里,将花包裹各放一个篮子,篮子和篮子并排在脚跟前,举一束柳条在上方扇着,赶蝇子和飞虫。有一回,小绸进园子,见人们在树底下围成一团,不知在看什么,其中也有镇海家的。小绸走过去说:看什么稀奇呢!人们没防备小绸也来,唬一跳似的,镇海媳妇都有点窘,但还镇定着,说:真有个稀奇,赶紧来看!原来,围绕着看双胞胎襁褓上的绣花。小绸瞥一眼,只见襁褓上各绣一只小鸭子,浮在水上,旁边有一株莲蓬。鸭子和莲蓬突起在大红缎面上,就像是活的,水呢,竟有波光,一闪。小绸回过头,拉着丫头说:背书去!转眼间走远。人们只得悻悻地散开了,留下闵女儿自己,守着两个柳条篮。

事实上,闵女儿的绣艺已经在申府上不胫而走,独小绸不知道罢了。妹妹的嫁妆里就有她的一幅帐屏,鸳鸯戏水。那对对夫妻鸟,突起在缎面,不像按图绣上去,而是活生生嵌进去。仔细地看,看出来,那羽翎尾翼,无论红黄蓝绿青紫,每一色里都有深浅叠加过渡,因此栩栩如生。尤其是鸳鸯的眼睛,居然熠熠而有神气。就这样,妹妹将闵女儿的绣品带到夫家,申府外头也有了名声。

柯海虽然回家,但一头扎在墨厂,忙着熏烟,与那赵墨工有无穷的话要说。闵女儿从早到晚与他不得照面,虽然有双胞胎,但只知吃和睡,闵女儿还是一个人,依然是与绣绷作伴。一线线辟分,一针针上下,看着一片片叶,一朵朵花,浮出绫子的面,就像闵女儿要说未说的话。无论这家的主还是仆,凡开口央她绣的活,她全应承,妹妹的帐屏就是二姨娘给的活。也因此,闵女儿在申家渐渐有了人缘,是一针一针绣出来的。这些,都需避着小绸。小绸不知道,镇海媳妇全知道。她知道小绸伤得有多重,也知道闵女儿是无辜;她亲眼见过小绸的璇玑图,又目睹柯海建墨厂,那墨厂其实是与小绸通款曲,因小绸有墨,所以柯海也可怜!这三个可怜人,各和各都是咫尺天涯,都孤寂得慌。镇海媳妇想:要小绸理柯海万万不能了,那么小绸与闵女儿呢?小绸决意不理柯海,闵女儿或许就无碍了。镇海媳妇就此生出一个念头,让闵女儿替小绸绣一件活。

背了小绸,镇海媳妇就上了东楠木楼。闵女儿见是镇海媳妇来,不由慌了神,站起来带倒椅子,倒茶失手浇了客人的裙子,抹桌子又将茶盅扫到地上碎个八瓣。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二奶奶替大奶奶来向她问罪了。镇海媳妇按住她的手,让她领去看双胞娃娃,两人正睡着,脸通红,颈项里全是汗。镇海媳妇一看,六月的天,还捂着两床被,赶紧揭去一层,又推开半扇窗。闵女儿疑惑道:会不会受寒?镇海媳妇就教她:热也能伤风呢!看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就要当两个孩子的娘。看了双胞胎又去绷上看绣活,湖蓝色的绫面,绣的黄和白的雏菊,一问,原来是给小桃姨娘绣的裙子,镇海媳妇就说:怎么不替你姐姐绣一条?闵女儿霎时间红了脸,停一时,说:不敢。镇海媳妇说:有什么不敢的?绣成了,我代你交到她手上。闵女儿低头说了声“好”,再不出声。镇海媳妇说:大家子里人多嘴杂,千万不要听信人家撺掇!你姐姐生气,是在理上,当然你并没有错,可你年纪小,又是晚到,就要敬在前面。看闵女儿的头发,黑亮厚密里埋着半截银簪子,簪子顶上坠一颗小圆珠,不由叹了口气:大伯不是在外访山问水,就是忙于制墨,终究还是你们姐妹做伴!说罢起身告辞,厅堂里伫了脚步,将向门的那副对子念了两遍,觉着有些意思。回去念给镇海听,镇海沉吟一会,说,那上句“点点杨花入砚池,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写的就是大哥与大嫂,可惜下旬“双双燕子飞帘幕,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却不是他俩了。

二三个月的光景,闵女儿果真将一件绣活儿交到镇海媳妇手中,展开看,是丫头穿的棉袍,绣着各色鸟雀,黄的,翠的,金红的,雪青的,鸟雀和鸟雀间是绦萝,卷曲的须沿斜门襟攀到领口,正好左右分开,各顶一个小红果子,缀在领上,十分喜人。镇海媳妇说:单是描一遍也要这些天功夫,难道没睡觉吗?闵女儿说:睡是睡了,只是把桃姨娘的活儿耽搁了。镇海媳妇看出闵女儿向小绸求好的心,小绸会如何对闵女儿,心中却没有底。她说:我先代你姐姐谢过你,回去吧! 闵女儿转身走了,睡在帐子里的阿潜却看见绣袍,爬过来一把抓起,要往里钻。阿潜已过周岁,本来是爱好吃的,如今又从中生出另一件爱好,就是好看,凡穿着鲜丽,就一定凑上身去,亲热一番。镇海媳妇赶紧将绣袍挪开,他却紧缠着,不得已,往身上比了比,算是穿过了,这才罢休。然后,镇海媳妇便携了阿盼与阿潜,往小绸那里去了。

丫头正在写字,写的是欧阳询体的楷书,身子坐得直直的,目不旁视。听见有人来,并不回头,兀自运笔,分外娴雅。那两个小的,一边一个看姐姐写字,镇海媳妇便将绣袍展开在小绸面前。小绸眼睛一亮,刚要伸手来接,陡地又收回,眼睛移开了。镇海媳妇将绣袍跟着移过去,她伸手拦开,说:你别和稀泥! 镇海媳妇说:我和稀泥,你呢,非要弄个清浊两分,分得成吗?小绸负气说:分不成就分不成,又不是盘古,要开天地!镇海媳妇说:这不结了?小绸说:结什么结了?镇海媳妇说:结了一盘酱!镇海媳妇原本不是个胡搅蛮缠的人,可对小绸就不同了,就使得上性子,小绸也惟独奈何她不得,只好笑起来:什么呀,乱七八糟的!镇海媳妇胜这一个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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