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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佣兵团-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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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长什么样?”这是拼图中最引人入胜的部分。在我的想象中,夫人是个青春永固的黑发美人,那份性感对凡人来说不啻于雷霆一击。搜魂说她很美,但我没有得到第三方证实。

“我不知道。我不记得。”

“此话怎讲,你不记得?你怎么可能不记得?”

“别激动,碎嘴。我记不起来了。她就在我面前,然后……然后只剩下巨大的黄眼睛,而且越来越大,把我看了个通透,审视我有生以来的所有秘密。我只记得这些。那眼睛至今还出现在噩梦里。”

我夸张地叹了口气,“其实我早该料到了。要知道,就算她现在从咱们面前走过,也没人知道她就是夫人。”

“我想这正是她希望达到的效果,碎嘴。倘若帝国土崩瓦解,就好像你发现这些文件之前的局势走向,那她可以悄悄溜走。只有十劫将认得她,而且夫人肯定能封住他们的嘴。”

我觉得没那么简单。像她这种人物很难扮演凡夫俗子。被废黜的王子举手投足间脱不了王子的派头。

“多谢你特地把这件事告诉我,地精。”

“不麻烦。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我把它倒出来只是因为闷在心里难受。”

渡鸦取回他的箭矢,走过来对地精说:“你干吗不去往独眼的被窝里塞个虫子?我们还有活儿要干。”我时灵时不灵的箭术让他很不踏实。

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果有人失手,很可能来不及放第二箭就要一命呜唿。我连想都不愿去想。

但想起这件事能帮我集中精神。这一轮我的箭几乎都射中了红布。

****

在渡鸦和我勇闯鬼门关之前,还有件烂得没边儿的破事需要处理。团长拒绝改变一项延续了三百年的传统。他同样拒绝接受我们对搜魂强拉壮丁的抱怨,或是把他肯定知道的内幕抖搂出来的要求。我是说,我明白搜魂想干什么,又因为什么;但我不明白他干吗单选渡鸦和我动手。团长对他的支持更让人迷惑不解。

“为什么,碎嘴?”他最终说道,“因为我给你下了命令,这就是原因。赶紧给我滚出去,好好读你的书。”

每月一次,整个佣兵团会找上一天晚上集中起来,让史官朗读前辈们的记录。这种读书会旨在让人们了解这个团队的历史和传统。它已经绵延数百年,跨越上万里。

我把自己选出的手稿放在简陋的讲台上,按照惯例说起开场白:〃晚上好,兄弟们。又到了朗读黑色佣兵团编年史的时间。我们本事卡塔瓦自由兵团的最后一支。今晚的故事来自《凯特之书》,发生在兵团成立后的第二个世纪早期,由史官李兹、阿格瑞普、豪姆和斯特劳记录。当年佣兵团为晁恩德龙的痛苦之神效力。那时的兵团成员的确都是黑人。

“今天要读的部分有斯特劳史官记载,讲述了与晁恩德龙沦陷有关的诸多事件中,佣兵团所扮演的角色。”我开始朗读,心中不免暗想佣兵团还真在不少难以挽回的局面中效过力。

晁恩德龙时代跟我们现在有许多相似之处,但当时佣兵团人数超过六千,自然容易把握自己的命运。

我完全找不到故事的脉络。老斯特劳字写得像蜘蛛爬。我读了三个小时,像疯子预言家那样胡言乱语,可兄弟们听得倒很入迷,还在最后给我来了个满堂彩。我离开讲台时,感觉人生意义得以实现。

等我走进营房,讲演中付出的体力和精力开始讨债。我脚步蹒跚地走进自己的卧室——这是我作为准军官享有的小小特权。

渡鸦在屋里等我。他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支箭,正在精雕细琢。箭杆缠了一圈银带。他似乎在银环上刻了什么字。若不是累得精疲力竭,我也许会感到好奇。

“你很厉害,”渡鸦对我说,“连我都能体会到。”

“啊?”

“你让我理解了当年作为一名黑色佣兵团的兄弟意味着什么。”

“对某些人来说,现在依然如此。”

“对。而且还不止这些。你再现了他们生活过的地方。”

“对,没错。你在干什么?”

“给瘸子准备一支箭,顺便刻上他的真名。搜魂已经告诉我了。”

“哦。”疲惫让我懒于追问这个话题,“你有事吗?”

“自打妻子和她的情夫们试图夺走我的性命、权利和头衔之后,我还是头一次觉得有所感触。”他站起身,闭上左眼,低头检查箭矢,“谢了,碎嘴。我刚才又觉得自己像个人了。”他说完这话便走出房门。

我摊倒在床铺上,慢慢阖上眼帘。我回忆起来了,当初渡鸦掐死自己的妻子、拿走她的婚戒时,连一个字都没说。我们处了这么久,他表露出的全部情感还没刚才那句速射炮似的话里多。真奇怪。

我睡着之前心里还在想,他已经跟所有人算清旧账,只剩下悲剧的最终来源。瘸子谁都碰不得,因为他是夫人的大将。但现在,再也不是了。

渡鸦肯定特别期待明天。我不知道他今晚会不会做梦。倘若瘸子死了,他还能剩下什么理想和目标?一个人不能光靠仇恨生存。他明天执行任务时还会考虑自己的性命吗?

也许他想说的正是这个。

我害怕了。一个人若是抱有轻生的念头,对周围的人来说,难免有几分难测,几分危险。

****

一只手握住我的肩头。“是时候了,碎嘴。”居然是团长本人负责叫早。

“嗯,醒着呢。”其实我一夜都没睡好。

“搜魂准备上路了。”

外面还是一团黑。“几点了?”

“快四点。他想在破晓前动身。”

“哦。”

“碎嘴?这次小心点。我要你活着回来。”

“当然,团长。你知道我不是赌命的人。团长,到底为什么选我和渡鸦?”没准他现在肯告诉我了。

“他说夫人把这当成一种奖赏。”

“不是唬我吧?奖赏?”我伸手胡乱摸索着自己的靴子,团长转身走向门口,“团长,谢了。”

“没说的。”他知道我的意思是多谢关心。

渡鸦把头探进来时,我正在系上衣,“准备好了吗?”

“马上就好。外面冷吗?”

“钻心。”

“穿件大衣?”

“没坏处。链甲衫?”他摸摸我的前胸。

“对。”我把大衣披好,拿起要用的弓,在手掌上弹了两下。地精的护身符帖在胸骨上透着凉意。但愿它能管用。

渡鸦露齿一笑,“我也穿了。”

我报以微笑,“走,去干掉他们。”

搜魂站在我们练习弓术的庭院里默默等待。伙房透出的光亮勾画出他的轮廓。面包师傅们已经忙得热火朝天。搜魂一稍息姿态僵直地站在那里,左臂下夹着一个包袱,目光凝视着云雾森林。他只穿戴了皮衣和头盔。跟某些劫将不同,搜魂很少携带武器,他更依赖自己的魔法。

搜魂正在自言自语,说些莫名其妙的怪话:“……想亲眼看着他倒下。已经等了四百年。”

“咱们无法靠近。他会察觉到。”

“把所有魔力散掉。”

〃哦!那太冒险了!好几个声音高叫起来。每当多个声音同时说话,总会显得特别诡异。

渡鸦和我对望一眼。他耸耸肩,搜魂没有对他造成影响。不过话说回来,他生长在夫人的国度,早见过所有劫将,搜魂应该算是其中最正常的了。

我们听了几分钟,这段对话并没有变得更为正常。渡鸦最后忍不住说:“大人?我们准备好了。”听他的语气,似乎也有点不安。

我根本说不出话来,脑子里只有一张弓、一支箭、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我反复设想着开弓、松手、放箭的过程;又下意识地摸了摸地精的礼物。我以后准保没事就摸这玩意儿。

搜魂像条落水狗似的打了个哆嗦,顿时回过神来。他没有回头,只是冲我们摆摆手,说了声“跟我来”,便朝前走去。

渡鸦转身叫道:“宝贝儿,你按我说的回屋。快进去。”

“她怎么能听到你说什么?”我回头看向站在门洞阴影里的女孩,她正目送我们离去。

“她听不见。但团长可以。走吧。”渡鸦猛一挥手。团长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宝贝儿随即消失不见。我们跟上搜魂。渡鸦嘴里嘀嘀咕咕,想来是替孩子担心。

搜魂快步走出军营,离开王侯城,穿过乡野,一路都没回头。他领着我们走进距离城墙几箭地的大片树林,来到中心控底。一具粗糙的木架立在小溪旁,大约六尺宽,八尺长,一尺告,上面铺着快破旧地毯。搜魂说了几句话,地毯猛地一颤,扭动两下,然后逐渐拉直。

“渡鸦,你坐这儿。”搜魂指着右手边靠近我们的角落说,“碎嘴,你坐那儿。”这次是左侧角落。

渡鸦小心翼翼地抬起右脚踩在地毯上,惊异地发现它没有陷下去。

“坐好。”搜魂让他走上地毯盘腿坐下,把武器放在靠近边缘的位置,然后示意我也上去。我没想到这毯子居然是硬的,就像铺在桌面上。“你们必须保证不要乱动,”搜魂说着扭身坐在我们前头,距离地毯中心大约一尺,“如果咱们不能保持平衡,就会摔下去。明白吗?”

我不明白,但还是跟着渡鸦说了声好。

“准备好了?”

渡鸦又应了一声。我猜他早知道劫将要干什么。我可是被吓了一跳。

搜魂双手左右一分,掌心向上摊在身边,说了几个莫名其妙的字眼,慢慢将手抬高。我倒吸一口冷气,忍不住把身子往前探。地面正离我们而去。

“坐好!”渡鸦吼道,“你想把咱们害死吗?”

毯子距离地面不过六尺。我直起身,动都不敢动。但灌木丛中传出点动静时,我还是勉强扭头看去。

哦,是宝贝儿,她惊讶得张大了嘴巴。我面冲前方,紧紧握住长弓,感觉快把指纹印上去了。我真希望自己敢摸摸护身符。“渡鸦,你安排好宝贝儿了吗?你知道,以防万一……”

“团长会照顾她。”

“我忘了把编年史托付给别人。”

“别那么乐观嘛。”他开起了玩笑。我忍不住打起哆嗦来。

搜魂催动飞毯,我们字树梢飞掠,冷风从身边“嗖嗖”拂过。我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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