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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血-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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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步点点头。

——能见着故人之子,毕竟是件赏心乐事。

这使他忆起昔日跟兄弟、同道们联袂作战、为国杀敌时的咤叱风云、壮志豪情。

——人年纪大了,还不算太老;健康欠佳,也不真的老;但若心死了,那才是真的老化了。

看到那么有朝气的一群,他感动,也感慨。

——希望社已不在了。

但希望仍在。

——希望在下一代的身上

在他们的身上。

他希望自己的儿子也能像他们一样。

今天晚上,他本来有很多活,要跟他的儿子说。

可惜也不是现在。

在这月黑风高的晚上,他知道他儿子最要好的朋友;巴闭出了点事,需要他儿子的帮助。

幸好,那还不算什么大事;

顾影立即和哑仆胡成才开车赶去巴家。

还好,他并不困。

老人象总是睡得比较少。

他一向认为,睡眠,是另一种形式的死亡。

睡得愈多,活着的时间便相对地减少。

——像他那样的年纪,更不能多睡,自己也舍不得多睡。

何况,每次躺下去的时候,曾经断过的骨胳总会向伤过的肌肉哀诉,受过伤害的肌胃也总会听到泣过血的心之呻吟。那泣诉和低吟,是多少闯荡江湖的日子所挽回来寂寞的回音。

而且,人老了,也的确睡不着。

不想睡。

他决定等。

长夜不算漫漫。

他要等他儿子回来。

——或许,他明天也会重出江湖,跟这干从外地来的英雄儿女们再去快意恩仇一番。

明天。

哦,明天。虽然他年纪大了,还不知道有几个明天,但人是为明天而活的。

为明天而活的人,至少得要活好今天。

今天能见着故人之子,总算没有白活了。

顾步多年来,一直希望每天都有一件好事,每日都有一个成就。

虽然常常都会失望。

但“希望社”仍在他心中,不会变成”失望社”的。

就今天来说,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

他挥别了那几个”不速之客”,又送走了儿子,自己一个人慢慢行返木板楼,他低首看到目已凄寒的影子。

——真是孤独啊……

他不知怎的,当想起“不速之客”四个字的时候,他心里凛了一凛。

忽然之间,他问过一个奇怪人念头:

——今天不是初四吗?应该没有月亮才是。既然没有月亮。怎么看见……!?

黑夜里。

风急。

车行更急。

两部车。

摩托单车。

四个人。

骆铃坐在牛丽生的后面。

温文则坐于陈剑难身后。

黑夜飞车。

风驰电掣。

——赶返张家。

快到张家(大约还有一里半左右),经过一道桥(其实只是两边都有石墩的石板),便乍听到许多摩托车声,黑暗里亮了半壁天,周围的光,绰绰的影,像硕大无朋的恶魔破光而来。

——大概有十二三辆摩托车,正迎面驶来。

车声杂沓。

夹着人的尖啸、怪笑声。

陈剑谁立即说:“留神。”

说时迟那时快,那十几单车,车上有的单身一人,大多数一部车子载着两个人,竟也有负载着三个人的!

他们穿着黑色塑胶皮夹克,长靴敞领,呼啸而来,迎面擦过。

这些人显然也报注意他们。当两边人马擦身而过之时,大家都解了下来。

陈剑谁瞥见为首一名年青人。鹫服高颧还咧嘴笑了一笑。

——那绝对不是一个招呼。

而是满怀恶意的笑。

——他的牙齿好白,好尖!

就像是一个骑在摩托车上的禽兽!

——这就是陈剑谁匆匆而过但深深不忘的印象。

车队一过去了,就听到他们发出怪啸、怪笑、怪嚣。

有的还回头大喊大叫。

但陈剑谁最留意的是;

其中有一部车子,坐着三个人。

中间一人,用黑夹克罩蒙住了脸,双手反挠到后头,只露出一双精光烁烁的眼,也不见得他有什么动静,但前后二人都正好紧紧的夹着他。

车队才过去,陈剑谁忽然煞掣。

后面牛丽生的车于也停了下来,但引掣不熄。

陈剑谁丢给他一把手电筒,一支钢笔。说:“留意第九部车子中间那人……”

牛丽生即说:“是车牌PK54897HK那部。”

骆铃马上会意,也马上奋亢了起来,叫道:“我也去”

“太危险,”陈剑谁的语气完全没有商量余地,“女的不要去。”

“我去,”温文觉得自己也报应该做一番事。“我是男的。”

陈剑谁点了点头,对牛丽生说:“多看着他。”

牛丽生一语千斤一字干多钩的说了一个字的一句话:

“是。”

骆铃只好跳下车来。

温文立即跨了上去。

他好像还有很多话要跟骆铃说。

“你……”

才开始了一个“你”宇,啸的一声,牛丽生已开动了车子,时速惊人,只传来温文最后放尽嗓子的几个字:

“……等我回来宵夜。”

骆铃没得一齐去冒险,心中已很不快,嘀咕道:“——这家伙,还宵夜!好家伙!”

陈剑谁神色凝重,骆挺不敢造次,马上在晨风中跨上了“大肥鸭”的车子。

摩托车如一支箭一般的疾标了出去。

到了张家近三十公尺开外,已可感知情况不妙。

那座木板房子几乎给夷为平地。

锌片、铁皮、木板、洋灰等碎坍散布了一地都是:

——果然是有人曾攻击过这里!

陈剑谁一发现这情形就停车。

骆铃已在摩托煞掣前一刻已窜了出去,并大叫:

“老史。老史!”骆铃一面急奔了过去,一边大喊:“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她平时跟史流芳打打骂骂,没几句好听的活,一旦出现了事,她可绝对是关心他的。她这种人,很难生气人一辈子,其实,除非真的十冤九仇,否则,要她骆大小姐恨上一个人一天都庶几难矣。

一颗不住欢喜的心实在没啥地方摆得下仇、恨和憎恶。

没有回应。

原来是张小愁的家,而今只剩残垣碎瓦,——是什么莫大的力量,竟在这决不算长的时间内将这儿恣意摧残、连根拔掉!?

只有原本张家着养的鸡鸭,仍在废虚里偶尔几声惊啼。

骆铃不管了——不管就是不容易使人绊摔割破的碎砖破板。也不理会自己是否有危险是不是太冒险——她也大叫“小愁,小愁,你在哪里!?”

陈剑谁什么都没有叫。

半声不吭,从发现不妥到此际,他既完全没有阻拦骆铃的行动(事实上,也拦阻不了),也没有阻止骆铃的叫喊(虽然那是极为不智的)。

他只在暗处:

有树叶,他就在树叶里。

有破板,他便在破板后。

有任何可以遮掩的物体,他就在那物体之后,快速窜动着。

他一直不离骆铃身伴七尺之遥——无论他怎么移动,找到什么掩蔽,他一不离骆铃太远,二一定是在前进着。

而前进的速度与骆铃一样的快。

一般的急。

——只有他自己知道。只要任何人想向骆铃暗算,他都一定能及时出手:救骆铃、或解决掉暗算的人。

他也急。

他也怕。

他急的是怕。

——怕史流芳、张小愁等遭了毒手。

但他不是光着急、只害怕。

他可不能像骆铃一样。

因为他是他们的”老大”。

——他是”五人帮”的领袖陈剑谁!

这时候。他们已分别的接近了木屋坍倒是残破凌乱的中心。

在那儿,他们赫然发现了一个人。

人伏着。

骆铃一惊。

她立即窜了过去。

陈剑谁的心却骤沉。

——尽管是在暗夜里。但凭他丰富的经验,单止见到那人伏着的姿态,他已可以断定:

那人已断了气。

果然。

那人是张伯伯。

他死了。

他的胸膛少了一大块。额上都是血。

他身边几块破断的本极,都沾了血浆。

那是他的血。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陈剑谁已发现了另一个人。

在十一尺的距离、全然的黝黑里,陈剑谁在半秒内判定了三件事:

一,这是个女的。

二,这是张小愁。

三,她脸部朝下。

四,脸都朝下的她,依然活着,只是气息很乱、极乱。

2、脸部朝下的她

“支姑拉慈咕拉几噜”——就像一只夤夜荒山的怪鸟突如奇来的叫了几声。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很难相信那么严肃、认真且一向持重的陈剑谁,竟会叫出这种几近粗糙、幼稚、原始、而且毫无意义的声音来。

不,意义,那是有的。

骆铃立即转了方向。

然后她就发现了那伏在地上的女子。

她马上掉了过去。扶起她,然后她就几乎是马上地、立即地、而且同一时间地,听到了一声划吸夜空固体的尖叫,然后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黑火……红电……白色的女人!”

然后她又重复这“句”话。

这句不是“话”的话。

不错,她确是张小愁。

就算没一点灯火,坦依稀可以想像得到;她不但乱发披脸、全身发抖、而且脸色惨白。

不过,她再怎么惊慌、扭曲、龌龊,她仍一定是张小愁。

——她的气质仍是别人所模仿不来的。

所以陈剑谁很放心。

——至少,那不是冒充的。

如果是冒充的,骆铃就危险了。

——最少,张小愁仍然活着。

只要她仍活着,就可以知道这儿曾经发生过什么事了。

就在这时,骆铃按亮了手电筒。

“熄掉!”陈剑谁疾叱:“伏下。”

其实,不但骆铃要照清楚:这儿究竟发生了什么?张小愁到底怎么了?

不过,陈剑谁绝对不会亮灯。

像骆铃。

骆铃却不理会这些。

她想到的就去做。

但她听话。

她不是个听话的女孩。她甚至连父母的话也不大听。可是她向来却听一个人的活。老大“大肥鸭”的活,她是从来都听、也不敢不听的。因为她一向佩服他。

幸亏她听话。

要不然,骆铃的故事,就到这里为止。

因为她的一生,也到这儿为结。

她一听,脑里仍未加分(一加辨析;以她的性子,便大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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