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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下-第1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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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听姐姐还为那小子辩解,二位侯爷更觉委屈,张延龄大叫道:“怎会弄错,昨夜宗俭和宗说在一起,眼看着他被打的,可怜宗俭现在还被吓得六神无主,姐姐诶,您这两侄儿都被这小子欺负了,他眼里哪还有张家,哪还有您啊!”
  “昨夜?在哪儿打的宗说?因为什么打的?”张太后隐约觉得不对。
  可怜天下父母心,自己儿子在青楼争风吃醋挨打也不是什么光彩事,张鹤龄生怕弟弟说漏了嘴,抢声道:“在一处酒楼,几个臭小子在一起借酒闹事,打了侯府的人,宗说就带了人去拿人,结果锦衣卫横插一脚,那个什么丁寿就把他给打了,我那可怜的儿诶!!”
  与昨夜的事两相对照,张太后就了然那几个臭小子里八成有自己儿子,丁寿护驾心切,打了张宗说,不过说一千道一万,挨打的总是自家侄儿,若不惩治他一番,这两个弟弟就不会罢休。
  张太后正琢磨怎么收拾丁寿时,身边宫女捧着一个朱漆托盘盈盈拜倒,“太后,这是内府新赶制出的一批首饰,您看可还中意?”
  太后扭身看去,托盘上尽是珍珠首饰,连那赤金璎珞上都是明珠点缀,“怎地都是珠饰?”张太后拾起一支珠花问道。
  “这都是前些日子得的那些东珠所制,”宫女看着太后手里那支珠花笑道:“太后好眼力,这枚珠花金丝缠绕,单就上面这十数颗珍珠个个珠圆玉润,胜过内府珍藏。”
  太后想起丁寿回京曾送了一批东珠过来,这小子这么有孝心,倒还真舍不得重罚了,扭头见张延龄抻着脖子往盘子里瞅,不由笑骂道:“堂堂一个侯爷,就这么见不得好东西,都拿走吧。”
  “谢太后。”张延龄颠颠跑过来,接过托盘时,见这宫女清秀俏丽,不由伸手在那笋芽般的玉指上摩挲了一下。
  宫女羞红脸颊,匆忙抽手,张延龄嘻嘻一笑,扭身见太后瞪视他一眼,他也不以为意,先帝在时他直接把宫女上了,不还好好的,何况现在做皇帝的还是自己外甥。
  见自家兄弟那副没出息的样子,张太后心中不满,忍着气道:“说起来这些珠饰也都是丁寿呈献的,便算他的赔礼了,回头再好好训斥他一番,这事就过去了。”
  张鹤龄一听就炸了,“太后,那丁寿殴打皇亲,怎么就这样轻描淡写的放过了,国法何在?”
  你还好意思提国法,张太后好悬没笑出来,“这些年你们干的那些事儿国法就容得下了,朝中参你们的奏本摞起来都够盖一座乾清宫了,你们是皇上的亲舅舅,他是皇上的近臣,你们本该多亲近亲近,一起辅佐皇上,何必窝里斗,让人看笑话。”
  张鹤龄气鼓鼓道:“姐姐您还真宠爱那小子!”
  张太后未听出话中酸意,轻笑道:“那小子心思活泛,整日逗人开心,我确实有几分喜欢。”招手让身边宫女继续为她上妆。
  “那您知道外面人都是怎么说这小子的么?”
  宫女从一个白玉盒子里取出红蓝花汁凝结而成的口脂帮太后妆唇,张太后抿着唇,含糊问道:“怎么说的?”
  张延龄快嘴说道:“那小子执掌天子亲军,出入后宫毫无避讳,怕有秽乱宫闱之嫌,长此以往,难保不会重演天宝年间九姓杂胡故事……”
  哗啦啦一阵响,太后将妆台上的瓶瓶罐罐一股脑儿地拨到地上,各种胭脂水粉和香精混合在一起,浓郁的香味弥漫宫室。
  太后羞恼地站起,指着二张气得说不出话来,周边宫人慌忙跪倒请罪,两位侯爷则一脸错愕,不知怎么太后姐姐就发了这么大脾气。
  “他是安禄山,哀家是谁?杨玉环么?”太后高耸胸脯起伏不定,冷笑道:“哀家倒是想做那亡国祸水,可惜身边没个好兄弟能成杨国忠。”
  “你们两个不成器的家伙,整日里在外为非作歹,进宫来不是奏封请赏就是躲祸避灾,先帝时我为你们费了多少唇舌,而今倒好,朝臣没开口,你们倒是把我比作杨玉环了,告诉你们,哀家倒还真想收了这个干儿子,至少他比你们贴心!”张太后想起这么多年为这两兄弟操的心,与弘治皇帝吵的架,愈发觉得心塞委屈,对着身边宫女道:“翠蝶,赶他们出宫,告诉宫卫,今后不要什么人都给放进宫来。”
  二张不住告饶,还是被内侍们哄了出去,那名唤翠蝶的宫女再度进殿,见宫人都已撤出,只有张太后孤零零地坐在镜前。
  “太后,二位侯爷也是有嘴无心,您不必心郁,免得损伤凤体。”翠蝶柔声劝道。
  “说起来都是哀家纵容太过,自种恶果啊!”张太后摇头叹息,随即话锋一转,“翠蝶,你说哀家怎么惩戒那个姓丁的小子?”
  翠蝶心中一惊,讶异道:“您还要处置丁大人?”
  “毕竟是他害得哀家姐弟失和,不收拾一下他怎么消得了这口怨气。”太后发了狠话,却没带怒意。
  “太后圣心烛照,早有先见之明,昨夜里不是已经惩治过了么。”翠蝶掩唇轻笑道:“听宫门禁卫说,丁大人被抬出去时哭天抹泪,不像个昂藏武夫,倒像个……”
  “像什么?”太后好奇问道。
  “像个娇滴滴的小娘子。”
  太后失笑,朱唇轻轻吐出一个字:“该。”
  ************
  被赶出宫的二位侯爷晕头转向,好一阵子才找到北,自打他们姐姐做了太后,他们从没受过这种待遇,一向是在宫里看上什么拿什么,在宫外看上什么要什么,怎么今天就失了手呢。
  “哥,我们今天说错话了么?”建昌侯爷摸不着头脑,问着自家兄长。
  张鹤龄铁青着脸:“咱们哥俩让人给坑了。”
  ************
  “干爹,儿子已经按照您老的吩咐做了,刘瑾说您的心意他记下了,以后定有厚报。”
  紫禁城一处不起眼的宫院内,萧敬眯眼靠在一张躺椅上,张雄跪在他脚边,一边为他捶腿一边说道。
  萧敬轻轻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张雄偷眼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萧敬仿佛察觉了他的心思,“有什么话,说吧。”
  “儿子有一事不明,以您老在宫里的地位资历,何必要向刘瑾卖好。”
  萧敬微微睁眼,看了自家干儿子一眼,叹息道:“干爹一把老骨头了,在宫里什么没经过,早已看开了,如今只不过是为你们这些猴崽子的将来谋一条出路。”
  “儿子谢过干爹,”张雄恭敬地磕了一个头,又疑惑问道:“难不成您老觉得王公公他们斗不过刘瑾?”
  “现而今还不好说,刘瑾得势的时间太短,夹袋里拿得出手的人物不多,一个刘宇还被撵出了京城,他如今外抗朝臣,内斗司礼监,全凭着厂卫张目,圣眷在身,可皇上毕竟年轻,若是内外勾连,铁了心豁出去办他,哼哼……”萧敬摇了摇头,掰着满是老人斑的手指算计,“王岳自怀恩后便在宫里掌权,根深蒂固,与朝中大臣相交甚密,刘瑾比不得,但他失了东厂,便成了聋子瞎子,想单靠司礼监,是挽不回颓势的。”
  “干爹是说,他们二人谁要想得势,除了圣眷,便是在厂卫上下功夫了。”张雄试探问道。
  萧敬满意地点了点头,“小子,有点儿眼力……”
  ************
  东厂。
  小院格局朴素,布置典雅,唯有几处花圃奇花盛开,郁郁花香引得彩蝶蹁跹,往复流连。
  落日余晖越过院墙,静静地照在院中石桌上,一人坐姿娴雅,白衣飘飘,身旁供春紫砂壶水汽袅袅,对着进来的丁寿,便是微微一笑。
  丁寿自顾坐在他的对面,一杯香茗随之而至。
  “丁兄贵客临门,某以茶代酒,聊表寸心。”
  身披霞光,白衣如雪,折扇轻摇,衣带当风,眼前人仿佛与这缥缈茶气和圃中花香融为一体,涤人心尘,让原本兴师问罪而来的丁寿有些失神。
  “白兄……昨夜辛苦。”丁寿憋出这么一句话。
  “为督公效力,分属应当。”白少川细语轻声。
  “白兄可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没有。”白少川云淡风轻。
  “白兄当知,破云燕郭彩云与在下有些纠葛。”
  “昨日在东厂门前已经知道了。”白少川嘴角噙笑。
  轻吁口气,丁寿耐着性子道:“昨日之后郭彩云行踪不明,白兄若知下落还请告知,免得在下良心不安。”
  折扇舒展,挡住大半脸庞,露出的一双俏目隐含嘲弄之色,“你——会么?”
  本来不会,可东厂大门外站着的三个小丫头逼着就会了,“听闻白兄昨夜救回一个女子,可否赏面一见?”
  白少川没有否认,眼帘低垂,“谁说的?”
  丁寿语塞,常九千求万恳就差下跪地求自己别提他名字,这小子出使朝鲜一路尽心,真不忍心把他卖了。
  “丁某难得来一次,白兄便在室外待客么?”
  “室内逼仄,难待贵宾。”白少川端起茶杯,小指微翘,手如兰花,官窑细白瓷的茶杯与白玉般的手掌相比,竟黯然失色。
  “你我兄弟,没那么多讲究。”丁寿起身,举步来到房门前,抬手推门。
  “迄今为止,擅闯我房间的人还没一个活着。”白少川闭目细嗅茶香,唇角微扬,“勿谓言之不预。”
  丁寿面露不信,手掌缓缓靠近房门。
  白少川面色沉醉,仿佛沉浸茶香之中。
  在手与房门将碰未碰之际,丁寿倏地抽手大笑,“君子不强人所难,不进就不进。”
  白少川双目微睁,浅啜一口香茗。
  丁寿走近,正色道:“郭家姐妹很是担心彩云姑娘的安危,白兄若知,请不吝见告。”
  “丁兄若是信我,就请转告二位郭姑娘,彩云姑娘一切安好,只是受了惊吓,暂时不愿与她们相见。”白少川肃容道。
  四目相对,少顷,丁寿便是一乐,“对白兄有什么信不过的。”忽然身子一矮,注视白少川双眼,“刚才是在诈我,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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