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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下-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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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个带有巴蜀口音的贵公子调笑道:“用修自幼才学过人,有神童之誉,七岁能诵,十一写诗,十二作文,十三岁名动京华,连李阁老都呼为”小友“,还要何人指教啊。”
  杨慎腼腆道:“刘兄,你我同为川人,此言太不厚道,李相游戏之言若是当真,我辈便恁地不识天高地厚了。”
  众人哈哈大笑,焦黄中又将余下二人一一介绍,通政司右通政韩福之子韩守愚,翰林院学士刘春之侄刘鹤年,再加上詹事府詹事杨廷和之子杨慎,南京户部侍郎王琼之子王朝儒,吏部侍郎焦芳之子焦黄中,丁寿一看,好家伙,一屋子官二代。
  焦黄中笑道:“这几位都是为了下届科举,进京备考的。”言到此处,想及自己年岁最大,自家老子却死摁着不让参考,语意不免落落。
  弘治十八年的科考刚刚过去,朝廷又不开恩科,下次科举要到正德三年呢,这么早进京备考,活动关系、疏通门路才是真的吧,丁寿暗中撇嘴。
  焦黄中落寞之意稍显即逝,又展颜道:“还有一位是丁兄的表弟,姓朱名德正……”人呢,转了一圈,才发现那位朱德正坐在席前已经自己动筷了。
  菜离得远不怕,那二位长随拿着小碟满桌转悠,小爷想吃什么,颠颠跑过去给夹过来,丁寿羞得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小祖宗,知道天老大,地老二,你老三,平时自在惯了,不在意这些繁文缛礼,可你顶着哥们表弟的名头好歹给我留点面儿啊。
  丁寿一低头,团团作了一个揖,几人相视一笑,纷纷入席。
  “你们客套完了?”朱厚照将嘴里菜咽下,指着一道金灿灿的菜,问道:“这是什么菜?好吃得很。”
  杨慎年岁与朱厚照相差不多,自觉亲近,笑道:“这菜名”秃黄油“,以母蟹的蟹黄炒公蟹的蟹膏,一丝蟹肉也不要,用黄酒焖透,高汤调味,不须佐青配面拌饭,单单作为一道菜白嘴儿吃,最是美味。”
  朱厚照又一指一道汤,说道:“这道笋汤为何滋味鲜美,与别家不同。”
  韩守愚轻敲桌案,笑道:“朱兄一语中的,这道菜原名”腌笃鲜“,将竹笋与咸肉鲜肉同炖,三者相互浸淫渲染,本已十分鲜美,然而勾栏里做这一味,只用肥鸡、火腿腰峰和竹笋中段为料,滋味更上层楼。”
  焦黄中夹了一筷菜肴,送到朱厚照碗碟中,“来来,朱小弟且尝尝这道”瓜子肉“。”
  “瓜子肉?”刚刚被姑娘们喂了一嘴瓜子的朱厚照细细端详,“哪里有瓜子啊?”
  众人哄笑,焦黄中解释道:“哪有什么瓜子,只是瓜子大小的肉丁罢了,这菜乃是剔出塘鲤鱼头面部两侧活肉清炒,百来条塘鲤鱼,不过得此浅浅一盆而已。”
  丁寿原以为御膳房里食不厌精,却没想到勾栏行院中才是精致挑剔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看着这些宦门子弟习以为常的样子,可知是此处常客,想着罗祥自幼被卖,也不过是成为这桌上的一道菜而已,果然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朱厚照尝了一口,连连点头,魏彬又为他斟上一杯酒,他将金黄色的酒液一饮而尽,又道:“甜,好甜,这酒叫什么名字?”
  “东阳酒。”王朝儒浅酌一口,回道。
  “东阳酒?李东阳酿的?”朱厚照翻着眼睛问道。
  “此东阳非彼东阳,”杨慎一笑,细细分说:“国朝金华府,元时为婺州路,隋时设东阳郡,此地水质颇佳,称之重于他水,即便邻邑所造亦大不如也,所酿之酒,色泽金黄,李太白有诗为证: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此酒清香远达,味甘性醇,虽饮之至醉,亦不头痛,不口干,不作泻,堪称佳酿。”
  “几位公子爷用的可还高兴?”一秤金柳腰款摆,细声问道。
  “苏妈妈,今日这火腿熏得有松柏之香,你这宜春院的厨艺怕是已经超过了松鹤楼。”韩守愚赞道。
  “还不是几位公子爷赏脸光顾,奴家要不尽心怎对得起诸位呢。”一秤金招呼周到,众人如沐春风。
  “焦公子,今日选哪位姑娘唱曲啊。”焦黄中乃是今日东主,一秤金自是向他问话。
  “今日贵客临门,当然要选三姑娘了。”
  “哎呦,不巧,三姑娘如今有客。”一秤金面露难色。
  见焦黄中面色不愉,一秤金忙道:“莫若让雪里梅为诸位唱上一曲,待三姑娘那边客散了再来这边相陪,焦公子您也知道,自一仙姑娘走后,奴家这儿最红的就是这两位姑娘了。”
  焦黄中这才满意点头,待一秤金退下,向丁寿道:“这宜春院内最红的三位美人都是清倌人,唐一仙身姿轻盈,能做掌上飞舞,可惜早早被人重金买去,据说是到了南边;雪里梅肌肤娇嫩,白里透红,如梅赛雪;可这最漂亮的还是那位苏三姑娘……”
  “焦公子若是惦念姐姐,奴家便退下了,免得庸脂俗粉的在人前碍眼,惹人嫌弃。”一个娇娇糯糯的声音从帘外响起。
  “罪过罪过,小生哪敢嫌弃雪里梅姑娘,平白折了在下的寿数。”焦黄中双手合十连连告饶,“请现芳踪,以慰小可相思之苦吧。”
  门帘挑开,一女轻移莲步,抱琴而入,丁寿凝目看去,见此女果真冰肌玉骨,薄衫下酥胸浅露,柳眉杏眼,樱口琼鼻,杨柳细腰,袅娜生姿。
  此女落落大方行了一礼,“雪里梅见过诸位公子。”随即坐在一个绣墩上,玉手轻挥,琴音淙淙,仿佛高山流水,时而柔缓,时而激越,丝丝入耳,莺声婉转,听得人缠绵入醉,意马难束。
  杨慎也是精于音律,听得兴起,从旁边拿起一只琵琶,左手轻捺,右指弹挑,乐声轻扬,如秋风习习,竟与雪里梅所奏之曲高低相和,毫无突兀。
  一曲弹罢,雪里梅上前盈盈一礼,“公子高才,随节取音,却严丝合扣,奴家拜服。”
  杨慎忙回了一礼,“一时技痒,唐突冒昧之处,还请姑娘海涵。”
  王朝儒击掌赞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曲好,琴好,人更好,姑娘弹得好,用修和的好。”
  “说得好,说得好,”焦黄中鼓掌道:“良辰美景,醇酒佳人,我等行个酒令如何?”
  丁寿自问玩不了这些文人雅客的酒令,正想着推脱,又抹不开面子,毕竟自家是这群人里唯一有功名在身的,尽管那功名里全是水。
  那边小皇帝歪着脑袋道:“酒令?我来不了的。”
  神助攻啊,皇上,你这个猪队友终于发挥作用了,丁寿都想抱着他亲两口。
  焦黄中微微一笑,“小弟不用担心,这个酒令简单得很,诸位兄台既然要久居京师,便不可不熟此地风物,便以这京师的景、物、事为题作对,无谓俗雅,工整即可,如何?”
  正德想这倒简单,犹豫着是否答应,魏彬撺掇道:“公子爷,跟他们对,不还有小的们么,常言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
  瞧小皇帝斜眼看他,魏彬自己掌嘴,道:“让你胡说八道,公子爷一人就能顶个诸葛亮,小的两个臭皮匠最多半个,哦不,半个都比不上。”
  见朱厚照也点了头,焦黄中斟满一杯酒,道:“那由愚兄开始,”略一思索,将酒递给雪里梅,“单牌楼。”
  雪里梅掩唇笑道:“东单还是西单?”
  焦黄中笑道:“反正都是单,你若答不上来就得喝酒。”
  “双塔寺。”雪里梅娇哼一声道。
  众人赞声工整,雪里梅随即把酒递给韩守愚,“珍珠酒。”
  韩守愚接酒稍想了想,“琥珀糖。”转递刘鹤年,“王姑庵”。
  刘鹤年答曰“韦公祠”,随后看到丁寿,笑来一句“白靴校尉”,递给杨慎。
  “红盔将军。”杨慎脱口而出,酒杯转递丁寿,“京城内外巡捕营。”
  怎么到我这这么长,丁寿心中叫苦,今天没事出什么门,在家里搂着女人取乐,欺负朝鲜那母子解闷不挺好的么,朝鲜,对了,丁寿接过酒杯,答道:“礼部南北会同馆。”
  众人叫好,丁寿拿着酒杯,暗自琢磨下一个是小皇帝了,出题不怕,万一这孩子答不上来怎么办,怎么才能往宫里有的职司上靠,有了,“奶子府。”
  京城内的礼仪房俗称奶子府,每年四仲月,对各坊初孕少妇检验相貌,细分乳汁,留备宫中宣召索用,到了日子要是宫中没有需要,就把人放出去再重新选,这事正归锦衣卫管辖,魏忠贤的相好奉圣夫人客氏便是这么进的宫。
  这个对子小皇帝果然没有犯难,张口就道:“勇士营。”宫中御马监所辖兵马除四卫外就是勇士营,朱厚照喜兵爱武,自然张口就来,至于出什么对子么,小皇帝想了想,“三千扫雪。”
  大内每逢大雪后,就从京营调拨三千兵卒入内廷扫雪,轮番执役,常有浪荡少年花钱顶替兵卒入内,当然肯定不是为了学雷锋,只是想看看皇帝老儿的禁掖宫廷什么样,要是运气好捡到宫女们丢失的钗履和玩坏的淫具,那出来后跟人吹嘘,绝对倍儿有面。
  小皇帝肯定不知道那帮小子的龌蹉心思,单纯只是知道宫里这规矩,于是以此出上联,果然王朝儒犯了难,其他人也在拧眉沉思有何典章风物可以应对,
  “五百捡花。”时间将到之际,王朝儒说出下联。
  可众人听后却面露迷茫,显是不知道这是哪一出。王朝儒解释道:“南京旧制,设捡花舍人,额定五百人,盖当年供宗庙荐新,得玉食餹餭之用。”
  丁寿笑道:“南京旧制,而非北京,顺卿你输了。”
  “南北二京皆是京师,有何不可。”王朝儒辩解道。
  焦黄中帮衬丁寿道:“可这捡花舍人之制废弃久矣,与当下无关,还不认罚。”
  “好好,小弟认罚。”王朝儒满饮而尽。
  “朱小弟,你既然胜了,便由你出题吧。”焦黄中让道。
  朱厚照眨了眨眼,从怀中掏出一物,道:“诸位请看。”
  “骰子。”焦黄中不解他拿出这东西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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