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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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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把里面值钱的东西抢出来……”
    “抓刺客!”
    此起彼伏的叫喊声中,杨帆也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他的肩头受了伤,一只手紧紧地捂住肩头,身上只穿一身小衣,披头散发,无比狼狈。
    因为执意要斩下吴少东和蔡东成的人头,杨帆的动作还是慢了那么一刹,在他闪身避进房间的刹那,一枝利箭穿过将掩的门缝,射中了他的肩头。为了避免被人看出箭伤,他干脆往自己的伤口上又刺了一刀,此前持刀伤人,正是为了这一目的。
    前边一处房舍火势汹汹,刘管事抓着一个人,就吼叫着赶紧救火,刚找人帮他裹好伤口的杨帆也被抓了壮丁,不知他从哪儿折了一段树枝来,拼命地扑打了几下,便趁人不备绕到火头的另一边,趁人不注意,闪进了一处尚未起火的房舍。
    片刻功夫,杨帆穿后窗而出,房中火苗已起。没多久,杨帆又出现在另一处火场,一盆水泼向熊熊燃烧的数丈高火炬,然后拎着木盆再往回跑,在往水池去的路上杀死了两个落单的士兵。
    一会儿,偏院的厨房也起了火,紧接着,杨明笙的寝居前一桶菜油摔在地上,变成了熊熊烈火。
    “哎哟,怎么了,怎么了?”
    杨帆正仓惶乱窜,迎面跟一个人撞做一堆,一起摔倒在地。那人慌里慌张地爬起来,正是杨明笙的小书僮木钉儿。
    杨明笙现在读不得书,也办理不了公事,连茶都喝不得了,脾气变得越来越怪异,所以木钉儿这几天不用侍候他,他的宿处也借给了一位刑部巡检,自己搬到前宅去住了,这时刚刚跑到后宅。
    木钉儿带着哭音儿道:“刺客放火啦!杀了好多人,快救火,快救阿郎!阿郎的住处起火了”
    “快啊,快救阿郎出来!”
    刘管事一脸烟熏火燎地出现在杨明笙的寝室门口,带着哭音儿喊道:“快着些,救阿郎出来啊!”
    这时的房舍多是木制,本来就容易起火,杨帆又在地上泼了一桶菜油,那火就更猛了,大火熊熊,封住了门窗,隔着三四丈远,就得远热浪扑面,炙得面皮生疼,谁敢上前?
    刘管事举手向天,大吼道:“快救阿郎出来!十万钱,赏十万钱呐!”
    钱这东西,有命挣也得有命花才成,那刺客到处杀人,现在就连杨府许多下人都东躲西藏,自寻生路去了,身边几个家人假惺惺地泼一盆水,扑两下火还成,叫他们冲进火宅救人,谁肯?大家只当没听到。
    “一百万钱!谁救阿郎出来,赏一百万钱!”
    刘管事急疯了心,混乱中也找不到夫人,干脆就当了这个家,拿出了一百万钱的重赏。
    火光熊熊中,杨帆挺身而出:“我去!”
    四下的家丁仆役侍婢们一起看向他,只“见”他站在钱眼里,头顶着“开”,脚踏着“元”,左手撑着“通”,右手扶着“宝”,一向腼腆、羞涩的少年形象,突然变得异常高大起来。
    刘管事激动地道:“好好好,你快救阿郎出来,我绝不食言!”
    杨帆抢过一床棉被,旁边几个家仆马上抬来几桶水泼在棉被上,杨帆把浸了水的棉被一裹,飞奔几步,一头扑进火堆……P:求推荐票!


第七十七章 火中祭
    房间里的火其实不是太大,外间房里绢制的坐屏已经被高温气浪燎着了,但是家具器物依旧无恙,此刻的房间,就像花果山的水帘洞,外边一片水幕,内里却是别有洞天。
    杨明笙摸索着走到房间门口,尽管他的脸裹在厚厚的绷带里面,但是手脚受到的烘烤、呼吸吞入的热浪,依旧使他清楚地意识到,房子里起了大火,杨明笙忍不住大叫起来:“来人呐!快来人呐!”
    他曾经觉得已生无可恋,可是当死神真的走到他面前时,他还是感到了由衷的恐惧。
    “郎中大人不必着急,火要烧过来,还要一阵子呢。”
    他的耳畔忽然响起一个苍老中带着些沙哑的声音,这个声音杨明笙实在是太熟悉了,他这些日子也不知做过多少噩梦,梦里都有这个声音。杨明笙惊得一跳,差点儿一跤摔倒,但是被一双手臂稳稳地扶住了。
    房间里热浪滚滚,杨明笙却彻骨生寒,他永远也忘不了这个人,就是这个人,用沸水残忍地烫瞎了他的双眼,烫坏了他面容,毁去了他的前程和希望,现在,他又听到了这个声音,杨明笙的身子剧烈地发着抖,突然嘶声问道:“蔡东成呢?”
    “死了。”
    “吴少东呢?”
    “也死了。”
    那人轻轻地笑:“此外,还死了一些人,现在,你这幢宅子正在着火,等到天亮的时候,你的府邸就会变成一片白地。”
    杨明笙嘶声大叫起来:“恶魔,你这个恶魔!”
    “稍安勿躁,杨郎中,我们的时间可不多。”
    耳畔的声音很温柔:“这场火其实一点都不大,烧掉的也不过就是你杨家的一幢宅子,对整个洛阳城来说,甚至对整个修文坊来说,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影响,不会影响到别人家,甚至对你自己的亲人和家人,都没有多少影响。”
    外堂已经开始燃烧起来,门窗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就象过年的爆竹一样。
    杨帆道:“你们夫妻两个并不和睦,我听说,连你的女儿都不是你亲生的。”
    杨帆贴近他的耳朵,小声道:“那个小丫头,我见过她,长得很漂亮。那眉眼五官,跟你确实一点都不像,郎中大人真是明察秋毫,她的确不是你的女儿,难怪你这么不喜欢她。”
    杨明笙气得浑身都发起抖来,眼眶处一处处的痛楚,应该是伤口绷裂了:“你给我滚开,滚开!”
    杨帆悠然道:“你死了,你的娘子可以改嫁,说不定就可以嫁给她真正喜欢的意中人,而你替人家养了这么多年的好女儿,也会找到她的亲生父亲,她们都可以生活的更好,至少比在你身边时快活。你的家人奴仆,也可以收拾收拾,另投他人了。
    还有你这个宅院,等它烧成一片白地以后,你的娘子或许会把这块地卖给他人,搬去与她的情人双宿双栖,又或者她会在这里重新盖一幢豪宅,毕竟,她的娘家虽然无权,却很有钱的。他们可以在这里盖一处寝居,在你的尸骨上面,架起她的婚床。”
    杨明笙的身体在发抖,杨帆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刀,深深地刺在他的心里,杨帆所说的每一句话,无疑都有很大的可能会变为现实,正因如此,那种愤怒和悲伤,远比他肉体上的痛苦更叫他难以忍受。
    可他现在已不是威权极重,手掌生杀大权的刑部司刑郎中,熊熊大火中,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瞎子,刺客随时可以把他像一只蚂蚁般辗死。
    他在发抖,抖得像风中的一片落叶,杨帆的声音渐渐冷下来,就像一阵萧瑟的秋风,从他身上刮过:“而我呢?杨郎中,您放的那一把火,烧的却是我的天,烧掉了我所拥有的一切!
    那天,是我从树上摔下来,在家养了三个月后第一次出门。那天,我娘正在家里给我熬骨头汤,说是伤筋动骨一百天,还得继续补养,我爹正在削一根戒尺,因为我不肯好好读书,上一根教训我的时候把戒尺打折了……
    那天,秀秀姊正在阳光下绣嫁衣,裘伯伯和方伯伯正在树荫里下着棋,那是一棵槐树还是榆树我已经不记得了,实在是太久了……,那一天,邻居家的三喜子正在野地里放羊,我被一只大白鹅追着,姐姐背着我逃上山……”
    杨帆眼里渐渐蓄满了晶莹的泪水,他看着已站立不稳的杨明笙,火光映在他的脸上,却像映着一块冰似的寒冷:“你一声令下,我的亲人全都死了,我的朋友、邻居也都死了,那座村庄被冠以瘟疫之名,从此成为弃地,现在成了一片荒地。你害死了我全家人,我却只找你一人寻仇,祸不及你妻女,你比我要幸运多了,你说是不是,杨郎中!
    “你……你不是一个老人!”
    杨明笙听着他的话,突然回过神来。
    杨帆静静地道:“对,我不老,那年我才九岁,拜你所赐,从那一年起,我就成了一个孤儿!”
    他的声音不再苍老,恢复了清朗的少年人嗓音。
    杨明笙颤抖的身体渐渐平静下来,他已经知道自己绝无生路,对方不会放过他,又何必再害怕?他毕竟不是一个普通人,这时灵识渐渐清明起来,回想着当初的一切,他已谈不上再恨,毕竟对方有足够的理由来找他复仇。
    虽然如果他有一线可能,他依旧不会放过置对方于死地的机会,但这本身与仇恨无关,可他也知道,这种机会也是绝不可能的了,他现在只剩下一个疑惑:这个人为什么还要冒险闯进房来见他?
    “杨郎中,你的性命,就到今天为止了,我来见你,是想问清楚,到底是谁,让你们千里迢迢赶到韶州杀人,幕后主使是谁,目的是什么?”
    杨明笙发出一声怪异的冷笑,嘲弄地反问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告诉你?”
    杨帆道:“因为,蔡东成几个人都死了,你马上也要死。如果你不告诉我,很可能我就永远都查不出韶州血案的真相。”
    杨明笙冷笑道:“那又怎么样?难道韶州血案不能平冤昭雪,我就死不瞑目?”
    杨帆冷静地道:“那样一来,我就找不到真凶,我找不到真凶,就无法继续查下去,我无法继续查下去,那么……对我而言,固然是一个遗憾,但是我就不会有任何危险,我可以买房置业、娶妻生子,好好地生活一辈子,而你背后的真正主使,也可以心安理得地活下去,直到寿终正寝,我想,这些,不是你想看到的吧?”
    这些话听着有些饶嘴,但是杨明笙听懂了,所以他沉默起来。
    杨明笙沉默了很久,火已越烧越近,连杨帆都有了窒息感和灼痛感。时不时的,会有一块燃料的木料从房上砸下来,火星子就扑到他们面前,这幢房子已经快塌了。
    杨帆裹起了被子,说道:“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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