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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邦暴力团-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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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儿!”家父叹了一口气,道,“人家叫你伙着不知道什么来历的一个流氓给打了一顿,伤了两个、残了一个。你以为事情过去了就算了?你以为这是村子里小太保闹意气,打破头拉个手就过去了?你以为满世界都是像你似的一班小孩巴芽子家闹俚戏?你以为读了两本书、写几篇文章,就成了他妈的英雄人物了?你以为你在外头瞎闯胡荡的和家里人沾不上一丁点儿关系?你以为人家放过了你,难道就顺丝儿成理也放过了我,放过了你妈么?”

他从来不曾用这样的语气跟我(或者任何人)说过话,我感觉非常地不习惯,这种不习惯的感觉要比挨骂本身还窝囊。坦白一点说,是这个刹那,我忽然不认识陷在椅子里这憔悴但坚决的老人了。我已经不知有多少年没被他训斥或责备过,简直忘了他还有训斥和责备人的能力——以及地位了。这也恐怕是多少年来的第一次,我重新体会到畏恐父亲的滋味。于是我结结巴巴地把老大哥受伤入院,万得福和老大哥向我请教《菩萨蛮》藏字谜语,四个猪八戒找到宿舍来,以及孙小六出手助拳的几个片段都说了;唯独没提红莲,我认为那可以是无关紧要的——起码在我自己尚未摸索清楚的拼图板上,红莲只是一个我过去十年来从未想要进一步拥有,或者退一步舍弃的性伴侣。我们这种见了面脱衣服,办完事道再会的关系是一种家父就算再活一千年也无法理解或谅解的关系,我当然说不出口,也当然不认为有什么值得说的。所以我省略了这个部分,并以为这个部分之于家父,就该像是无穷无限的宇宙奥秘之于凡夫俗子一般,绝对是可以错身而过的一个问号。

可是我错了。家父听完之后,缓缓睁开了眼皮,一双或许是因为长年罹患糖尿病而略显向外脱眶,看起来不能聚焦凝视的眼珠子在千把度的近视镜片后头迅速眨了几下,沉沉问了句:“那么欧阳昆仑的女儿又是怎么一回事?”

28 大迷藏

我曾经在快要说起欧阳昆仑的那段往事的时候稍事盘桓,转头述说着红莲同我之间倏忽燃烧起来的一切。我还记得当时我是如此写的:“‘老头子’没想到的是居翼要上山东不为别的,只为了邢福双说过的八十四颗沉河的佛头。这,也才引出了欧阳昆仑从拍花贼手上救出个小女孩儿的真人真事。关于此事,得从我那彭师母身上说起。但是我非先绕回头说红莲和孙小六的事不可。”

那是因为红莲乃至彭师母所得知的关于欧阳昆仑的一切都过于简略——她们从来没有像一个专门研究中国历代战争史的史政编译局公务员那样认识过欧阳昆仑。而身为“国防部”史编局里一个官卑职小的研究者,家父从未见过欧阳昆仑——或者应该这么说:家父一直怀疑他见过欧阳昆仑,但是苦无实证——显然,要弄清楚这疑惑成为一个占据他思索、情绪乃至影响了他的人生目标和态度的重大任务。我甚至可以如此断言:恐怕正是为了弄清楚他是否同欧阳昆仑有过一面之缘,他才在一九五三年经人介绍,进入“国防部”任事的时候,自愿到史编局干一个介乎抄写手和工友之间的临时雇员。又在尔后历经无数次公务人员任用及升等考试,从“禾头委”经“草头荐”而“竹头简”,一步一步、一级一级爬上他退休之前的“简任一级编审”的职务。也正是这个近在咫尺、生养我三十多年的、大半生耗在故纸堆里率领古人上战场行军布阵的老人,让我发现了我一直以为只有在离家千万里以外才有可能挖掘到的动人故事——那些散落在人世间充满悲欢离合的秘密。

这个发现的起点,可以从孙小六在青年公园摆下“天遁阵”的那几天重新说下去——

我和孙小六在那个阵里待了几天,只在吃饭和上厕所的时候踩着一定的步伐,沿着一定的路线和方位进出一回——如果到了时辰交接的当口,就要约略作些改变。我只知依着孙小六的吩咐切实做去,既不知道那样歪头踮脚地走路有什么道理,也不知道如果不那么做的话会出什么纰漏。然而,我是一个对“故事”极其认真的人——虽然那时的我小说写得极做作、极庸俗,但是不可否认:我非常容易被任何人的任何言语所打动,只要那人肯给我一个故事。

孙小六在那几天里给了我几个可以用“说不完”称之的故事。第一个故事里有个大牙爷爷——让我假设他就是汪勋如。第二和第三、第四个故事里也都少不了那些踪迹飘忽、行事神秘的老头子,只不过他们的出现分别在孙小六七岁、十二岁和十七岁上——换言之,孙小六已经能稍知人事,甚至很懂点儿事了,是以后来这三个老头子便益发鬼祟,非但在孙小六面前不肯彼此直呼对方的名字,他们甚至不愿意出示本来面目,脸上总罩着一层棉麻之类材质的面纱,或者是菜市场里地摊上常见的妖怪面具。一九八二年的第四个老头子自始至终以一种新上市的套头皮膜子面目出现,那皮膜子的脸和当时的美国总统里根一模一样。孙小六向我缕述这三个人如何将他诱骗、拐架之后授以奇门绝技的时候,所用的称谓都是“第二个爷爷”或“纱布爷爷”、“第三个爷爷”或“面具爷爷”,以及“第四个爷爷”或“里根爷爷”。“纱布爷爷”一样是把孙小六囚在重建之后的新生戏院里——而且这一次“纱布爷爷”自己放了一把火,没伤着人,火势也迅速控制住,不到一个小时就扑灭了。可是戏院又不能开张,而“纱布爷爷”则可以安心在里面传了孙小六一大套“奇门遁甲术”。

在初听这个故事的时候,我不时地会插嘴打断他,告诉他“我所知道的奇门遁甲”只不过是一种和算命、占卜或星相之学相似的东西,哪里会有什么神通。孙小六则不时地这样答我:“我有时也不相信,我现在也不愿意相信,可是我们随时都可能陷在一个阵里,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我们如果不知道自己陷在哪个阵里,又怎么可能不相信到底有没有那个阵呢?”

关于“纱布爷爷”、“面具爷爷”和“里根爷爷”与孙小六之间的那三个故事,我必须留待说到我和孙小六大逃亡的时候再作交代。现在我得跳过它们,直接说彭师母的部分。

不知在阵里待到第几天——反正是连“里根爷爷”如何调教孙小六拳掌腰脚功夫的一段也说完了的那天清晨罢?我们几乎整夜不曾阖眼,已经非常之困倦了,忽然,孙小六瞪起一双满布血丝的眼睛朝东南边一条泥步道上一指,然后用极轻极低的一种近乎气音的发声方式跟我说:“那边、那边,树底下,那、那是不是师、师、师父?”

我顺势看去,见树下果然有那么三四个人背对我们两个人站个不丁不八的步子,两脚跟不时还踮一踮又踮一踮的老头儿果然像是彭师父,只不过他比彭师父胖大许多。棉布无领白线衫和外罩的毛背心也不是彭师父平时穿着的衣物。最不像的是那人的脖子上似乎绑了一圈半黑不黑、半蓝不蓝,有如刺青般的纹绳——彭师父身上没这痕记。但是,他手里的一只空鸟笼却正是彭师父的。

“他在阵外,我们在阵里,”我说,还擂了他肩膀一拳头,“就算是彭师父,不是也看不见我们吗?而且他比彭师父胖那么多,大那么多。你怕什么你?”

孙小六耸耸肩,道:“没办法,怕惯了,怎么都怕的。尤其是那鸟笼子,我一看见那鸟笼子牙巴骨就打架。”

他说的的确是实话——大胖子和那些人说什么我听不见,而孙小六的两排牙齿格格叱叱胡乱打哆嗦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然而不到一秒钟,我也打起哆嗦来。那是因为原先站在大胖子对面的一个人闪闪身,向一旁挪了中步,露出一张脸来——一张我见过两次,再也忘不了的脸——是那四个猪八戒里的一个,几天之前的那个夜里唯一没被孙小六打倒的那一个。

偏就在这一刻,孙小六低低叫了声:“完蛋!时辰到了,来不及了。”说罢,拉住我的衣袖就地一滚,我们便双双匍匐在一排矮墩墩的水泥树桩后面,扑鼻罩面而来的是他身上(或者也有我自己身上)的汗酸垢臭,我才想起,从住院那天起算,我已经有一个多礼拜没洗澡不说,连手脸都没沾过水了。孙小六自然也一样,可他没忘了喷出一口又一口的臭气低声告诉我:此刻正是七点,卯末辰初,是时辰交接点,不立刻调整几颗松果的位置,阵就渐渐破了——不消说,树底下那些人不多时就会发觉,在他们眼前这一片又高又密的黑松原来只是幻觉,里头竟然是个儿童游乐场,还有两个肮脏、狼狈的逃犯。正因为没有足够的时间修补这阵,我们只好尽可能地蜷缩身子,利用那些完全是设计给小孩子身材玩耍的地形地物,躲一尺、藏一寸、挪东移西,好容易中爬半滚地溜到滑梯柱子底下,才松了口气——或者该说:才逃出彼此浑身孔穴之中所蒸出来的恶劣气味。

“你想师父看见我了没有张哥?”孙小六依旧颤抖着,“他看见我了吗?”

我想了想,脑子里蹦出来另一番念头——如果红莲所说的没错,彭师父就是我解出来的字谜里的那个“知情”的“岳子鹏”,而和他正说着话的猪八戒这样死缠烂打地盯着我,所图的也和那字谜有关,那么彭师父恐怕才是个藏头露尾的关键人物,我有什么好害怕的呢?再者,从背后影儿望去,那提鸟笼子的大胖子少说有彭师父两个宽,孙小六之所以直把他认作彭师父,不过是因为长期过度的恐惧,和一只也许看来有几分相像的破鸟笼子。如此说来,倘若我没有办法克服孙小六的恐惧,就只能像个缩头龟一样窝巴在这又矮又小的滑梯底下,憋着尿、忍着异味,且不知要磨耗多久。但是,如果能使孙小六镇静下来,勇敢起来,凭那个猪八戒,和他身边那两个老得像痨病鬼似的瘦子,外带这提鸟笼的大胖子,应该都不是孙小六的对手。于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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