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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一九五七-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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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的事也不小,牛是耕地的畜生,杀牛就是破坏生产,破坏生产就是破坏革命,大郎就顺理成章地以现行反革命罪被逮捕收监。说起来大郎也真是个窝囊废,黑下犯人睡不着觉就起哄叫他讲经典故事:支书挖浮财。他就讲,且一遭比一遭详细,就好像在讲别人的事。在24号监房里“挖”字已具有一种特有的意义,挖等于审,哪个犯人要受审就说要去挖。受审回来,铁门在身后一关,立刻就有人问句:挖出来了吗?答:挖出个屁!尽管问者答者都属调侃,可说话间监室里每个犯人的心都是不轻松的,很重很重。挖呀挖,当局在挖,挖出暗藏的和公开的阶级敌人;自己在挖,挖自己的罪行、思想和动机,甚至还要帮别的犯人挖。我已经意识到把自己过去的一切挖出来是多么重要。审讯员要我挖的那三天,只是投石问路,是声东击西,事实上他们对我以前生活的分分秒秒枝枝蔓蔓都感兴趣,早晚都会问到。我必须将自己当着一份答卷精确而一览无余地置于他们面前,而缘于这种认识现在的我又分分秒秒不得轻松。

——八日,五月八日,短缺了七日。八日我是无法忘记的,无法忘记的是发生在我和冯俐间的事,纯个人间的事,纯爱情旅途中的事。一九五七年的五月八日……此刻想起这个日子我便暗自流泪了,一边流泪一边在心中回味着那个日子渗透出来的无与伦比的感觉,那感觉甜美而神圣,具体而虚幻,细腻而磅礴,如美味的一餐,如酣畅的一浴……啊,我的确无法将此与生活中的其他加以类比,那种愉悦欢畅无可替代也无法言说,那是我一生全部幸福的浓缩,我几乎怀疑我仅是为此而生而活。而后来当冯俐悲惨遇难,我便意识到美好时光不再,我的精神为之枯竭,我的身体变成一具躯壳,生命对我已不存意义……现在,隆冬的夜晚躺在狱灯昏暗的监房,那可贵的日子(八日)对我又重现意义,它将五月里从记忆中断裂的两处黏合在一起。

——九日早晨我和冯俐一如往常在食堂里见一天的头一面,看见我时她的脸刷地红了,慌乱中将头低下,那一刻我也同样感到羞赧,我走过去低声说句:你好吗?她悄声回句:坏蛋。我的心剧烈地跳动,嘴里吐不出一个合适的词。这时她抬头瞄了我一眼,从她的眼神里我看出并没生我的气,她的模样更显得妩媚动人。我心里一阵喜悦,说句晚上见便慌慌张张逃了。

可是晚上并没有见。吕浩明软磨硬泡非要我参加“绿叶文学社”筹备会不可,我实在推不过就去了。地点在四班教室。参加筹备会的有七八位中文系学生,其中有两位戴近视镜的女生。我奇怪平时不吸烟的吕浩明怎么忽然吸起了烟,从夹香烟手指的抖动显示出他心情的激动。他俨然扮演着领袖的角色,连说话也与平常不同,一副首长腔。他首先分析了目前的形势,肯定了整风的伟大意义,之后便讲到这次筹备会的主题:在K大中文系成立一个文学社团有着十分积极的意义,为此希望参加筹备会的同学能发扬红军长征时曾发扬过的播种机精神,在同学特别是爱好文学的同学中间进行宣传发动,让更多的同学参加到社团。吕浩明说到这里做了一个革命导师列宁惯常的讲演动作,伸出手臂身体前倾。吕浩明讲得很多,可我已记不起太多的内容。他讲完许多同学也开始发言,调子与吕基本一致,特别是两位戴近视镜的女生讲得慷慨激昂。但是也有人心存顾虑,三班一个同学说成立社团使其在整风中发挥作用,这一点是没有问题的,问题是一旦作为一个组织就不是儿戏了,前车可鉴,例如几年前的那个高饶反革命集团及胡风反革命集团。一旦成为某某集团,问题的性质就非同一般了。吕浩明反驳说这种类比是逻辑上的错误,因为无论高饶集团还是胡风集团都属于反革命性质,是与共产党对立的,而我们的社团是拥护共产党的进步组织,两者怎么能同日而语呢?在这一点上我还是赞成吕浩明的观点,尽管对高饶胡风的问题我了解的不多,但对我们学生自己的心情是了解的,我们确实是希望党能够通过整风变得更好,也确实希望能在这次运动中助党一臂之力,既然这样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我谈了我的看法。吕浩明带头鼓了掌,并夸张地冲我微笑。这种过度的姿态使我很不舒服。接下去是讨论社团章程,章程草案是吕浩明起草的。大家提了些修改意见。有关章程的条文以及大家提出的意见都记不清楚了。之后是协商社团成员名单。今天参加筹备会的同学都是发起者,都有资格成为《绿叶》文学社的领导成员,关键是社长人选。有人提吕浩明,有人提我,还有人提庄霞。这时吕浩明很紧张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那一刻我真有点可怜他了,为早一点使他安心,我说社长还是让吕浩明干吧。列举了一些理由。我说至于我,一贯自由散漫是不适合做领导者的,做个普通社员足矣。庄霞也提吕浩明干社长。我和庄霞态度明朗了,原先提我俩的人也转向吕浩明。这样与会者的意见趋于一致:吕浩明干社长。吕浩明谦让了一番便接受了。转而提议由我和庄霞干副社长。我不晓得庄霞的推辞是出于诚心还是做一种姿态,反正我的推辞是真心实意的。但结果还是我和庄霞干副社长。其余与会同学都是理事。最后社长吕浩明说力争在下周召开文学社的正式成立大会。散会时已过熄灯时间,与冯俐的相会彻底告吹。

——十日早晨在食堂见到冯俐,她说今天要去舅舅家,舅母病了,舅舅单位整风正紧,不能请假照顾舅母。我说咱们学校的整风也到了高潮,这种时候离开领导和同学会怎么看?会认为你是在逃避运动。我说出来的是这番话,没说出来的是舍不得她走。她说她不是没想到这些,但无论如何舅舅家的事她不能不管。她又说她对政治没有多少兴趣,学校少了她一个整风会照常进行,况且到了舅舅家还可以温习功课。我了解冯俐,她是个极有主见的女孩,她认准的理儿谁也劝不动。我问能在舅舅家住多久,她说那得视舅母的身体状况定。我问是否向系里请了假,她说请了。我抱怨说你是把一切都办利索了才通知我呀。她笑了,笑得很调皮。我说我可以去看你吗?她说想去就去没人拦。我叹了口气,说小冯你现在走可是害人不浅哩,我心中的火焰……她打断说现在把火焰浇熄了好哩,省得烧出什么毛病来。我明白她的意思,可心里仍不情愿,我心里渴望革命与爱情的双重洗礼,我渴望这两者都轰轰烈烈,否则便会辜负这个轰轰烈烈的时代。

上午中文系召开整风座谈会。气氛比上次热烈了许多。会议开始不久,学报编辑姜池把我叫到外面,让我赶紧把上次那篇稿子找出来给他,说领导认为根据目前形势已可以发表,无须修改。我有些不悦,说稿子叫我撕了,没有了。姜池知道我是说气话,赶紧向我道歉,又连说带哄地把我往宿舍楼拖。看他那副样子我有点于心不忍,把稿子找出来给了他。我重新回到座谈会现场。这时同学们发言更踊跃了,一个接一个,提出的问题也尖锐起来。如学校和系党组织宗派主义严重,只注重斗争不注重团结;党委的工作偏重于管人忽略了治校;党委对党员和群众不一视同仁,遇事有双重标准;党委整风劲头不如肃反劲头大,当年上面一提肃反下面雷厉风行,现在上面喊破嗓子下面耳朵里像堵了东西。也有的同学给班级里的某些党员提意见,认为党员在思想上高人一等,有的刚入党就换了一副面孔。也有人谈到一些具体问题,如在肃反中不明不白地挨整,因家庭成分问题不能入党入团等。最后主持会议的范宜春书记做总结,他说今天的会议令他振奋,是整风运动在K大中文系的一个良好开端。

下午?做什么已记不清。

晚上姜池又来宿舍找,未开口我就知道还是为那篇稿子。果然,他首先表示道歉,然后又说领导的意见是将文中某些句子做些修改。我十分生气,但压住火气,我问这些句子有什么不妥?姜池说他认为没什么不妥,只是领导有领导看问题的角度。经姜池这么一说,我顿时豁然开朗,说到底领导对整风还是心存戒备的。避重就轻,蒙混过关。我这么想时就决定收回那篇稿子,可又怕说收回姜池不还我稿子,就说把稿子留下来,看看能不能修改得了。果然姜池迟迟疑疑,说可否由他改动一下,我断然拒绝,说文责自负嘛。他这才把稿子给了我,千叮咛万叮嘱一定今晚把稿子改好,明早在食堂交给他。我说行。姜池走后,我越想越觉得受了愚弄,气得不行。这时我心里猛地跳出一个想法,这想法一出来连我自己都感到吃惊:这样是否过于激烈?和平时一样,每每心中有了疑问便会想到冯俐和程冠生。冯俐已去舅舅家,只剩下程冠生。程冠生的宿舍在上一层楼,我上去把他叫到走廊,把稿子的来龙去脉讲了。他听了也认为校报领导岂有此理,说不发算了,何必和他们啰嗦?我说我不想算了。他问你想咋?我说姜池在宿舍里几进几出,许多人都知道是为稿子的事,稿子如不面世,大家会以为我写了什么恶劣文章。程冠生说你还是想发表。我说不是发表是抄出来贴到校园里。程冠生显出惊讶神色,说这做法可有点惊世骇俗,你是怎么想出来的?我说或许是受了伙房每月公布账目的启发,流水账贴在墙上一目了然。程冠生想想说这可不是伙食流水账。我问有什么不妥?程冠生说妥不妥得看稿子内容。我就把稿子交给程冠生,程冠生走到电灯下看起来,看完后他思忖一下,说从目前形势看,应该说稿子没问题。他再重复一句:应该没有问题。我说你这么看我就放心了,我这就去教室里抄出来。程冠生问要不要我帮你。我说欢迎。我俩就一块去了教室。

——十一日。开早饭前赶到食堂大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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