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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学的大门外，立有一面丈余高的铜镜，古香古色，这是给弟子们整理衣冠用的。
律刑督导萧方正对宗学弟子要求极严，无论坐立行走、衣帽服饰，都要严格符合礼法，不可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来到宗学门口时，看到时间还有些剩余，萧冲不敢掉以轻心，气喘吁吁地站在铜镜前重整衣冠。
对于出现在铜镜里的少年，萧冲还是很满意的。虽然衣服有些老旧发白，但被青蒙浆洗得很干净，看不到一处折子。
少年生得也很干净，除了身材略显瘦一点，五官倒也清秀端正，鼻直口方，双目藏神，透着一股精明果敢的味道。
只是美中不足，少年眉毛虽浓，却前端尖细，尾部稀疏，看上去像两把对在一起的扫帚，是典型的扫帚眉。
据说这种眉型的人少年时思虑多疑，长大后霉运不断，会给身边之人带来灾祸。萧冲之所以不被族中长辈待见，固然是因为年少无父，但与生了这副扫帚眉也不无关系。在萧家的年轻子弟中，很多人暗地里都称他扫把星的。
以前的时候萧冲也曾为此苦恼，但自从昨夜两世经历合二为一，却没了这种想法。
“那不是笑话吗？若说仅凭眉毛形状就可决定一个人的命运，那前世某国的整容技术那么发达，大家都去修眉改命岂不皆大欢喜？”
铜镜里的少年眉毛挤动几下，显得有些走神。
“冲少挺早啊，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自恋？”随着一道熟悉的嘻笑，一只肥厚的手掌重重拍在萧冲脑后的肿块上。
“啊！”剧痛之下萧冲大吼一声，回头怒目而视：“死胖子，下手就不能轻一点吗？”
“我的天呐，真是太神奇了！”
一个只有十四五岁但体重绝对超过三百斤的肥胖少年站在萧冲身前，正看着自己白嫩得如女人一般的小手，满脸不可思议之色。
“这手感好像有些不对啊？难道是我的功力见长？还是……”肥胖少年刚刚自夸了一句，见萧冲嘴角抽动得厉害，忽然醒悟过来，忿忿地道：“冲少，你不会是又让人敲闷棍了吧？哪个牲口干的？快告诉兄弟，兄弟替你报仇！”
肥胖少年叫萧飞，是宗学里唯一对萧冲亲近的弟子，萧冲一向称他为胖子，只不过今天变成了死胖子。
胖子馋懒胆小，但为人好义，以前萧冲被人打劫后每次都会受到他的接济。
“没看到，只听到脑后一阵恶风，醒来后就这样了。”萧冲不甘地捂着头上的肿块道。鉴于胖子跟自己的关系，就算有千般不愿刚才那一掌只能认了。
见萧冲似乎余怒未消，胖子很有眼力地递过来一个小小的钱袋，道：“等抓到那个牲口，兄弟帮你出气。”
“这就是人穷志短吗？但既然是兄弟，就不要那么虚伪了，只是又欠了胖子一个人情。”萧冲默默地接过钱袋。
里面有两块银锭，摸上去怕不有五十两。
“只恨那抢我丹药的杂碎。哼！千万别落到我手里，不然非把他的卵蛋挤出来不可！”
拈着钱袋，萧冲又想起丢失的淬体丹，不由心中大恨，说话时就右手攥拳用力一捏，好像手里真的抓住了那杂碎的卵蛋一般。
见萧冲表情凶狠，额头上青筋一跳一跳，胖子只觉得自己的裤裆一紧，后背都起了凉意。
他总感到今天的萧冲跟往日有些不同，却不知道到底差在哪里。为了缓解心中的不适，他决定岔开话题。
“冲少早上没吃饭吧？我这里还有只鸡，分你一半。”胖子像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里滑出一只肥鸡，殷勤地递过去。
“什么？不吃？那我可自己吃了哈，别说有好东西不想着你。”见萧冲摇头，胖子一边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一边毫不客气地把肥鸡往口中塞去。
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只是眨眼的工夫，肥鸡便消失不见。
“走，进宗学！”胖子打了个饱嗝，从嘴里扯出一根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鸡骨头，随手往身后一撇，口齿登时利索起来。
眼看着两人就要走进宗学大门，正准备奔向进行淬体测试的演武校场，却冷不防听到身后传来一道不和谐的声音。
“哪个王八蛋瞎了狗眼，敢拿鸡骨头暗算你家少爷！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随着话音，从宗学大门的一侧转出一个瘦长少年，脸上全是嚣张之意，手中还拈着一根啃净的鸡骨头。
第四章 踩碎你的卵蛋
瘦长少年面色腊黄，脚步虚浮，看样子是被某些不良嗜好淘空了身体。
看到对方眼神阴狠，胖子有些心虚，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一缩，却被瘦长少年冲上来一把抓向衣领。
“死胖子，一定是你干的好事！”瘦长少年大叫道：“别想抵赖，你嘴角上的油脂还没抹干净呢！”
这瘦长少年萧冲认识，叫黄天华，因为姐姐被纳到萧家给人做妾，这才得到在萧家宗学里读书的机会，算是萧家的姻亲。
黄天华的姐夫出身萧家旁支，是宗学里武道教习之一，可巧不巧的正好主持今日的淬体测试。
仗着便宜姐夫罩着，黄天华平日可没少欺负自己。大约半年前，更是不知在哪里见过青蒙一眼，像魔怔了一般，把主意打在小丫头身上，非逼着萧冲把青蒙卖给他作丫鬟。
至于他心里憋着什么坏水，对照他平日里的行为，答案用膝盖想想都能知道，因此萧冲坚决不干。
他性子有些软弱，骨子里却执拗得很。既然小丫头是老爹留下来的，他觉得自己就有责任照顾好她。在他心里，小丫头不仅仅是个丫鬟，更像是他的亲人，他的妹妹。
萧冲年幼，也没有什么好的应对方法，对此只能忍气吞声。若不是昨夜被那一砖头砸醒，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只怕会就此窝窝囊囊地度过一生也未可知。
不过今天萧冲却不想再忍下去。笑话！两世为人加在一起活了四十多年，还会被一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吓倒不成？
“还真是冤家路窄啊。谁让胖子是自己的朋友来着？何况自己刚刚还拿了人家两锭银子？让朋友在自己面前受欺，可不符合自己前世的做事风格啊！”
萧冲心里暗叹一声，心知今日之局必不会善了，当下抬手挡在胖子身前。
因为愤怒于被鸡骨头暗算，黄天华一上来便认准了胖子，根本没在意一旁的萧冲。在他的心里，鸡这种高贵食物跟萧冲这穷货是沾不上边的，即便是鸡骨头也不行。
现在见萧冲出手阻拦自己，黄天华更加愤怒，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对方家中小丫头清秀的面庞，恨不得立刻就把她弄到自己房中，再狠狠地压在身下……
想到这里，黄天华只觉得全身都在战栗，下腹里像有一把火就要把自己点燃。
“扫把星，今天怎么主动送上门来了？你这是想找死啊！”
“不过你要是识趣，就把青蒙那小丫头乖乖地送过来，本少爷一高兴，兴许就饶了你。但你若执迷不悟，可得好好想想能不能再经得起一顿青砖。”
黄天华越说越兴奋，脸上挂着淫荡的笑意。
“昨夜的那一砖头是你做下的好事？”萧冲铁青着脸道。
“当然……不是！本少爷怎么会做出如此下作的勾当？肯定是你自己得罪了人。不过你今天要遂了少爷的意，我以后倒可以罩着你一些。”
黄天华年龄不大，倒是狡诈得很，知道有些事是做得说不得的，立即矢口否认。
萧家家规森严，弟子之间不得私斗，更不得强夺他人财物，否则后果很严重。
“骗鬼去吧，今天就看看是谁找死！”萧冲突然狠狠一拳砸在对方脸上。
以前他总以为自己每次被抢都是毛贼所为。但今天想想打劫事件开始的时间，再想想对方对青蒙的垂涎，哪里还不明白那天杀的毛贼是谁？
黄天华没想到萧冲如此狠厉，一时有些发懵，竟然忘了躲闪。
“你……你死定了，谁也救不了你……”
一声惨叫之后，黄天华张嘴吐出两颗混合着血水的门牙，状如疯魔地扑向萧冲，腹中的欲火已经烧到了脑门。
“废物！不堪一击！”萧冲心中冷笑，不闪不避，待黄天华靠到跟前，提膝狠狠地撞上对方的小腹。
黄天华闷哼一声，疼得栽倒在地，身子弯曲如煮熟的虾子，不停地满地打滚。
“冲少，可别打死了他才好。”
同为宗学弟子，打架不过受罚，但弄出人命却是重罪，若后台不硬便是以命相抵也属寻常。胖子见黄天华一脸污血，多少有些害怕，就从旁提醒道。
此时门口已围上了不少萧家子弟，若再蓄意殴打势不可能，萧冲应了一声，扫帚眉毛一皱，却故意把身子往黄天华跟前靠了靠。
黄天华正在地上翻滚，手中忽然摸到一条腿，便不管不顾地用力一抱。
吃这一抱，萧冲好似重心不稳一般，脚下一个踉跄，正踩在对方裆中。
“呃……呃……”黄天华已经叫不出声了，只是躺在地上一下一下地抽蓄着。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惦记青蒙。”萧冲阴冷的目光缓缓地在围观的萧家弟子中扫视一遍。
刚才似乎听到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是幻觉吗？场间鸦雀无声，即使平时欺负惯了萧冲，众弟子被这目光一扫，也全都觉得遍体生寒。
“萧冲，黄天华，身为宗学弟子，私下殴斗，每人三记律杖！”
寂静中，一道严厉而酷烈的声音突兀响起，律刑督导萧方正如同鬼魅一般自人丛外走来，所过之处，群邪辟易。
人丛里一片死寂。律杖的威力比法尺更加惊人，轻易不会动用。一记律杖，能让人卧床月余，而连续三记下来，没有半年时间是怎么也起下不了地的。
听到萧方正祭出名动宗学的大杀器，最先反应过来的竟然是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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