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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满天下-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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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见他掌到发尽,转眼头上的发茬就被他清理得干干净净,忍不住“吔”了一声,对这个新拜的师傅五体投地。

第五章

却说那日何笑之在茶馆拖着黄大块逃跑,本已出城觅到妥当地方躲将起来。偏生黄大块对出师不利空手而回很不甘心,趁师叔出去买菜买米之际一人悄悄溜了出来,暗想师叔恁的胆小,千里迢迢来到沈阳,只知偷偷摸摸东躲西藏,连根鞑子毛都没碰到,好不憋气。不如自己杀将回去,碰不到皇帝,最起码结果几个鞑子也好。他此时也还不知道皇太极刚死,城里外松内紧,关查非常严密。而他最没想到的是连城门都还没摸到,便已被安和劳亲设计捉拿,关到睿王府密室里,最最窝囊的是醒过来连怎么被捉的,被谁捉的,现在关的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何笑之回住处没见黄大块迎出来便知有异,里外翻遍都不见人,心中早就知道师侄肯定是回沈阳去了。他这次出来本是雄心万丈誓杀皇太极的,但甫一进宫打探便遇上高手相阻,便已明白鞑子皇帝身边能人如云,他未必能讨得了好儿去。而大块师侄更是被人记下行藏画了像到处追拿,他们如果再呆下去,一定是凶险万分。本想就此作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留着这付好身手投军抗鞑子去,不想千算万算,算不到大块师侄会如此不甘心。两人当初一起兴兴头头出来,万一师侄有个三长两短,他可没脸回去交待。当下饭也不要做了,提起轻功循路追了下去。

也合该是黄大块倒霉,碰到劳亲和安这样的机灵鬼,把他捆成一捆大草,又把自己装成庄户人家孩子,饶是何笑之与他们一起等城门洞开,一前一后进的城也没发现其中的奥妙来。

睿王府规矩甚严,清晨劳亲驮人进门的事谁都不敢往外说。因此何笑之从城东打听到城西,又央人到刑部大狱探问,几天下来都没黄大块音信。他不知道黄大块此时正咆哮如雷地在睿王府地底下撞铁栏杆。

两天后他居然看到自己的画像也被贴到各大路口显眼处,何笑之凭此猜测黄大块一定被人捉了去,否则他的画像也一定会一起给贴出来的。因风声太紧,何笑之不得不刮掉颌下胡须混出城去。

谁知天雨偏逢屋楼,回到原来觅到的藏身空屋,却见柴扉紧闭,里面隐隐传出串人声来。他一路受挫,心里本自郁闷,再也忍不住连住的也给人霸了去,当下一脚踢开院门,飞身跃进天井,大声怒斥道:“什么人敢占老子的住处,给老子滚出来。”

话音甫落,只听“咿呀”一声,一扇破窗抖着灰烬跌跌撞撞打了开来,里面一个女声轻轻地似叹非叹地说了声:“呀,是你的啊。”声音如空谷水流般圆润清柔,直听得何笑之回肠荡气,楞在当地,傻傻地看着窗口露出一角洁白的纱衣来,可等了半天里面再没一丝动静,那角纱衣也隐了进去,徒留下无穷悬思。何笑之那时气自然已经没了,不过他骗自己说那是因为他好男不与女斗。他忍不住地傻站院中空想里面是如何的幽兰般的美颜。

也不知楞了有多久,只听后面有脚步声轻轻传出,转眼间声音就到了院门口,何笑之暗惊:此人好俊的轻功。忙运气于掌,装做若无其事地转身看去。只见门口站着个野人般的年轻男子,头发乱蓬蓬如柴草一般在风中微颤着,半掩着那双闪着兽光的眼睛更形骇人。那人右手中握着把叉,上面尤自凝着新鲜血液,左手拎着两只野兔和一串野果,看来是打猎刚刚归来。见了何笑之也不打话,只是狠狠地盯着他,那眼神似要把对方生吞活剥了下去,饶是何笑之绝学在身,仍是看得心中一寒。

两人谁都没说话对峙了很久,里面那女声忽然说道:“阿弟,你回来啦?”声音中透出的温暖让何笑之恨不得倒退几十年做她承欢膝下的小弟弟。

那阿弟仍没说话,只是轻轻在地上顿了顿手中的钢叉。双眼还是紧紧盯着何笑之。

里面又有声音传出:“阿弟,这位老先生说这里是他的房子,你来扶我,我们搬个地方住吧。”

那阿弟仍是不语,但这回却是提起钢叉摇了几摇。至此,何笑之也隐隐猜到那阿弟可能是个哑巴。听得那女的话中的意思似乎是她行动不便,何笑之虽已年过半百,怜香惜玉的心也未必有多少,但对着那抹好听的声音竟也心软了,拱手对那阿弟道:“算了,令姐既然不方便还是别挪动了,我也是几天前暂时借居此地,算不得什么主人,你们自己安歇,我再左近看看找个空房去。”可话是说了,脚却舍不得动,很想再听听那么动听的声音,哪怕是一字半句,连他自己都暗骂自己不正经。

里面的声音又道:“如此就谢过老先生了。这屋子不只一间两间,老先生如果不嫌,就和我们姐弟一起住吧,互相好有个照应。阿弟你也别站着了,赶紧收拾吃的,请老先生一起吃饭。”

这一句挽留听在何笑之耳朵里简直较之西方迦陵鸟的叫声尤胜三分,他自忖不是好色之徒,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听着那女子的说话会如此舒服受用,让人只想乖乖照她吩咐的去做。

只见那阿弟推门把野果子送进内屋去,何笑之看着恨不得眼光能打个弯也一起跟进去瞅瞅,只得一人徒自在外倒吞口水。不多一会儿便见那阿弟推门出来,很不情愿地分了一只野兔给何笑之。然后也不借助任何工具,拉撕着剥去兔皮,挖出兔肠子往墙外一丢,雪手捧着个血兔凑到嘴里就吃。何笑之看他用牙齿咬着拉下一块腿肉,鲜血顺便沿着嘴角流下,胃里不由一阵阵抽搐,似乎隔夜饭都要倒呕出来,忙转身避过不看。但手中那只野兔却是无论如何都吃不下去了。他一生行走江湖,生吞活啖的事也不是没见过,但人家也都是洗净污血收拾过一二的,那阿弟这样的吃相,倒是象野兽更多三分。

若不是听过里面女子应对斯文,何笑之难保不会怀疑里面做姐姐的不知会如何的茹毛饮血。如此斯文女子与如此野蛮弟弟为伍,她也只有挑点野果裹腹了。

何笑之只得出去找个野店吃点东西,回来也没忘记带点粗制的糕点。推门见里面一点灯火也无,好在他是习武出身,就着点昏暗星光,约略能看出房里的摆设。原来他留在地上的那只兔子已经不见,估计是被那阿弟拿去生啖了。倒是那阿弟的两只眼睛在暗夜中发出幽幽亮光,象足草间伺机扑食的野兽。

他把糕点从怀中取出捧到手中,小心翼翼地对着内屋的门道:“姑娘还不曾睡下吧?我出去买了些糕点回来,山野之地也没什么好手工,你试着吃吃看?”

里面沉寂了一会儿,才叹道:“先生真君子人也。阿弟,你帮我谢过先生。”这一叹叹得何笑之心尖都抽起来了,他仿佛看到这里面的女子随着这么个野蛮弟弟餐风露宿走来,一路吃尽非人苦头。这种弟弟连他这样的武夫尚自忍受不得,何况她一娇滴滴怯生生的女子?兀自有的没的地想着,也没理会那阿弟一把抓过他手中的点心送进里面去。

过一会儿那阿弟出来,看也没看他一眼,自顾又窝回他原来睡觉的地方。不过何笑之手中又放回那包点心。他正错愕间,只听得里面女子说道:“多谢先生。我吃一个已经足够了,其他的浪费了也是可惜,还是请先生留着明早点心吧。先生可是从沈阳来?”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何笑之这回兴冲冲跑来鞑子皇城想杀个把鞑子皇帝回去,不想劳而无功不说,还陪上个黄大块下落不明。若是别人问起,他不回答不说,心里还会狠狠猜疑那问的人是不是有意要他好看。但里面那姑娘一问,他竟是想也不想地回到:“是,今天刚从城里出来。”

那女子又叹了声,道:“天可怜见,我们姐弟一路坎坷,终于今天碰到先生了才得事事顺心。”

“姑娘大远路赶来,只为到沈阳?”何笑之被那女子的话说的心里暖暖的,刚刚在沈阳城中失去的气概似乎一五一十又跑回身上,现今只想两肋插刀,给这个可人的姑娘做点什么。

“先生在城中几日,可曾听说个一个传奇小女孩单名叫安的?据说她刚刚击败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棋王千子劫王洛阳。”说话间,似是不胜体力,轻轻地咳嗽了几下。

“姑娘要见的就是那个小姑娘吗?坊间传说她在客店里谈笑间杀得王洛阳丢盔弃甲,后来被睿亲王识才迎进王府去了。”何笑之自己在沈阳灰头土脸,自然一说到大名鼎鼎的王洛阳也没在沈阳讨得什么好处时,心里安慰不少,要换了面对的是其他人,他一定添油加醋地多多“美言”。“她进王府了吗?那可就麻烦了。”听里面又幽幽叹了口气,何笑之竟提着焦虑的心而不敢插嘴,怕惹里面姑娘更难过。“先生既然知道那局棋,一定也知道王洛阳答应安三个条件和万人屠其人了吧?”

何笑之忙道:“万人屠花春花乃当今第一回春圣手,据说她为提高医术,当年见死人就抢,抢得死人就剖,搞得她的居所盘丝谷外白骨成堆,阴风惨惨,寻常人等除非是病入膏肓,否则是断不敢上门求医的。连她的未婚夫师兄王洛阳都被她吓得发下重誓落荒而走。如今两人该是团圆了吧,但愿万人屠改了原来的性子就好。”

里面女子叹道:“人的性子娘胎里生就的,岂是那么容易改了的。如今那花春花放出话来说,她新婚燕尔,任何人休得干扰于她,哎,江湖上人一辈子打打杀杀的,谁敢保证自己不会哪一天有个三长两短要求上她花春花的?她这一放话,寻常人哪里又敢吱声了。更有好事马屁之徒纠集闲人拦在她家盘丝谷外,替她一并挡了找上去求医问药的病人。可就苦了我们这些该当有此劫数的人了。”外面忽然吹过的一阵风晃动破窗发出悠长而凄凉的一声“吱——呀”,和着里面轻轻传出的咳嗽声,在万籁俱寂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揪人心肺。

“莫非姑娘是想求安这个小姑娘帮忙,让她通过王洛阳请花春花出山?嗯,也就只有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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