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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毒-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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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尔明控制住自己,重新回转意念,再次入静……

但他仍不能入静,什么东西又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他扫了一眼奉献者,恍恍惚惚之中,看到一个东西——他恼怒地又一次抬起头来看。这一次他正好看清了刚才没看清的东西,那个分散他注意力的东西。

是的,就是它。就在博伊身躯之上,无声,无形,几不可见,一个活物闪现了,好似空气在动……

杰尔明的心咚咚咚狂跳起来。“又——又是气眼!”他心想。

超度!真正的奇迹就要出现,在此刻此地!在博伊的身上!而这一切只有杰尔明一人知道!

然而杰尔明估计错了。

诚然,除杰尔明外,再没有别的人目睹博伊头上那眼睛状的东西,但从另一个意义上看,数百英里外还有另外一个目击者。

萨迦—玛塔峰顶上的金字塔“活动”起来了。

金字塔自身并没有移动,而它控制下的某个东西却在运动着,或移动,或变更,或辐射。金字塔开始检查自己的——蔬菜园?手表库?或者也可以叫做手表园,蔬菜库?总之,对它来说,所检查的东西只是这样一个载体:某种复杂的智能机制在那里生长,成熟;需要时采收起来,经速冻处理,然后串连到相关的电路里。

接收到的信号表明,金字塔“知道”有个智能机制载体“成熟”了,可以采收了。

金字塔的血液是液态电介质,四肢是静电荷,工作原理是分裂与推动,行为动机只有一个——生存。

金字塔以往的生存形态与现在可不一样。以前,金字塔在一块带电履带上滑动,向后发射电子束以获取推动力,同时频繁向外界发射h—f频段脉冲波,并接收反馈电波,在体内合成图像。以此了解外界情况,寻找食料。如果图像显示发现了食料,金字塔就以此物进行新陈代谢作用。具体方法是利用脱离电子的游离质子打击食料,使其分离为单个分子,然后吸收这些分子。食料分为可动物和不可动物两类——一种模糊粗浅的基于分裂推动原理的分类方法,不同处在于食料如果是可动物,金字塔有时就不得不进行追踪。

总核心问题是生存,而不在于区分这些毫无意义的差别。今日萨峰金字塔的任务是收取生存所需的一个微不足道的人体智能部件。

它坐在那里,等候着,不停地发射和接收h—f频段脉冲电波,并在体内将反馈电波合成图像,对这些图像进行分析评估,考察对象是否可以作为自身机能部件。生存在地球上的人可成为金字塔需要的一种智能部件。它不定时地评估所获图像,考察它需要的智能部件载体——譬如手表——是否成熟,是否可以采收了。这一系列工作都是利用静电完成的。激发静电时会产生一种被人类称为“气眼”的大气现象。金字塔自身对那种大气现象则并没有什么叫法。

智能机制一旦成熟,它便采收。现在它发现有个智能机制已经成熟。

在遥远的惠灵,联邦大楼台阶前,静电在一个名叫博伊的智能机制载体头上激发产生。随即一声闷雷响起,在场的300公众一惊,从冥想中清醒过来。

博伊就在这一瞬间消失了。那声响是大气在填补他消失后留下的空间里发出的——博伊成熟了,因而被采收了。

第六章

格伦·特罗派尔和啼哭不休的妻子在满是玉米茬的田地里奔跑了一夜,两人都没睡上多少觉。

地里的土还冻结着,坚硬如铁。新太阳虽已点燃,但要到泥土暖和起来,还得等上好几个月。特罗派尔躺在地上,手脚冻得僵硬,失去了知觉。他一边不停地翻来翻去,一边还想着什么,恍若在梦里。“说我是狼,那我就做狼吧。”他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如是说,“我要做狼,我要报复他们,我要……”

他的思想总要从斜刺里跑开去。他要干什么干什么,那个“什么”究竟是什么呢?现在他能干什么呢?迁移,这倒是个办法——到另一个城市去。当然得带上加拉,他想。到一个没人把他当狼的地方去,去开创新的生活。

接下来又干什么呢?争取过羊的生活,多少年来他一直在为此努力。还有另一个问题,那就是上哪儿去找那没人认识他的城市呢?对金字塔拱手称臣,屈服于它不明不白的统治后,人类一直过着迁徙生活,这是太阳光热的大小所决定的。当新生的太阳刚升起时,光热充足,永冻土带分界线北退。在北美洲,永冻土带分界线大体与梅森—狄克森线①一致。而当太阳衰微时,永冻土带再次南侵。相应地,人类也如候鸟一般跟随季节的变化北上南下,长途迁徙。过不了多久,所有的惠灵人又得向北迁徙了。特罗派尔如何敢担保他要去的地方就没有一个惠灵人出现呢?他当然不敢担保。

【①美国马里兰州与宾夕法尼亚州之间的分界线,即过去美国南方各州与北方各州的分界线。——译者注。】

好了,打消迁移的念头吧。还有其它办法吗?他可以——当然和加拉一起——远离文明,到文明边缘地区去过隐居生活。好在他俩都擅长打劫古代仓库,那里尚可找到些食物和其它用品。

但即使是狼,天性也是群居的。这一夜他就发现,由于终与主流社会决裂,备感孤单恐惧,自己多少次几乎想和妻子一道痛哭起来。

天刚亮,特罗派尔就起了身。加拉还睡着,她睡不沉,不时翻身,特罗派尔叫醒了她。“我们得赶紧走,”他粗声说道,“那帮家伙兴许会大着胆子追上来,我可不想让他们找到。”

加拉一声不响地翻身起来。他们把毯子——加拉带来的——卷起来,捆好,草草吃了些她随身带来的东西,打好包裹,搭在肩上,又开始赶路了。他俩有一个优势,就是走得快,比可能追赶他们的任何人都走得快。尽管如此,特罗派尔还是紧张地不时回头张望,看有没有人追踪。

他们一直往东北方向跑,到中午才发现犯了一个错误,一条河挡住了去路。这原本是一条小河,由于现在气候突然转暖,极地冰盖融化,海水上涨,淹没了海岸,并沿河道上溯进入内地,使内地河水暴涨起来,以至连这样的小河也无法趟过去了。现在他们必须向西迂回,直到在上游河段找到桥或船只。

“这下好了,我们可以停下吃点东西了。”特罗派尔说,语含无奈,但尽量表现出平静。

他们一屁股坐到地上。随着太阳的升起,大地变得暖和些了,特罗派尔感到自己越来越困,昏昏欲睡,快支持不住了……突然他一下子直起腰来,好斗地四下里望了望。妻子一动不动在躺在他旁边,眼睛睁着,瞪着天空发愣。特罗派尔叹口气,伸了个懒腰,对自己说:歇会儿吧,就一会儿。他猛咬了口东西嚼着,慢慢躺下……他被人发现时,还睡得正香。

还在酣睡时,特罗派尔就隐隐听到头上有什么声响,像一只铁鸟在拍打着翅膀。

他一下惊醒了,跳起来一看,眼前的情形吓得他惊恐万状:头顶上,蓝天下,横空飞来一物,在白云的映衬下,漆黑闪亮——是一架直升机!机上的人正往舷窗外探看,看着地上的他。

没错,一架直升机。

可是,现在哪来直升机呀。即使有也飞不起来呀——没有燃料供应,再说也找不到人会驾驶。这不可能!然而,实实在在,它就在那儿,上面还有人正看着他呢。那神奇东西盘旋着徐徐降落,落在他的身边。

螺旋桨卷起的劲风向特罗派尔袭来,他转身就跑。然而没用,对方三个人,个个身强力壮,精神饱满,他想跑也跑不了。他停下来,本能地弓着身子,摆出一副打斗的架势。可对方却不想打,他们大笑起来,其中一人亲切地说:“睡过头了,小伙子。上飞机吧,我们送你回家。”

特罗派尔弓着身子立在原地不动,双手半握半抓,问道:“送我——”

“是啊,送你回家。”那人点点头说,“特罗派尔,知道你属于哪里吗?不送你回惠灵,那地方会让你不安害怕。”

“去——哪里?”

“属于你的地方。”特罗派尔这下听明白了。

他满腹疑窦地登上直升机。回家?这么说这世界还有一个家属于他这类人;这么说他并不孤独,不必离群索居,而可以和自己的同类在一起了。

突然他想起了加拉,愣住了。有个人看出了他的心思,对他说:“想老婆吧?我们在半英里外的地方看见,她正沿来路往惠灵方向飞快地跑回去了。”

特罗派尔点点头。这样更好,反正加拉不是狼。尽管特罗派尔试图把她变成一只狼,但她毕竟还不是。

有人关好舱门,另一人抓起操纵杆,不知怎么摆弄了几下,螺旋桨便在头上嗖嗖地旋转起来。机身在起落架上弹了弹,腾空而起,向远方飞去。

特罗派尔生平第一次俯瞰脚下的大地。

他们飞得并不高,也就二三百英尺的高度吧。但特罗派尔从未飞行过,这个高度已让他感到头晕目眩,直想呕吐。他们飞过西弗吉尼亚的群山,飞过冰封的小溪大河,飞过古老空旷而不知名的城镇。关山寂寥,山河残破,空无一人。

有人告诉特罗派尔,目的地在400英里外的某个地方。他们在天黑前能轻易地赶到那里。

果然,黄昏时分,特罗派尔就走在一个陌生城市的大街上。街灯已经亮了。电是热能,而热能是应该存储起来的。可这里的人却在肆意浪费热能,他想。

大街上有行人来来往往,他们走起路来,或大摇大摆,或阔步行进,手的摆动,腿的拖曳,均不经济合理,明显耗费能量。特罗派尔自孩提时代起便烙印在头脑里的教条告诉他,这样的走路姿势会让人变虚弱,是错误的,愚蠢的,该受责骂的,因为这样会过多耗费体内宝贵的能量。但这里的人看起来身体一点不虚弱,对浪费热能也并不在乎。

这地方叫普林斯顿,是个普通城市。与特罗派尔熟悉的惠灵、奥尔图纳或加雷明显不一样。它不像暂时性的居留地,倒像——对了,像个永久性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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