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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10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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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方向。

    “王爷!别乞回来了,乌兰图娅别乞回来了!”

    那个侍卫以手抚胸,向阿鲁台行礼,神情激动地道。

    乌兰图娅是鞑靼草原最美丽的姑娘,不知受到多少男儿的倾慕,这个侍卫与她地位相距太远,或者只有远远倾望、暗恋的份儿,但是心目中女神一般的姑娘回到了部落,那种由衷的喜悦还是让他欣喜若狂。

    “什么?”

    一向镇定沉着的阿鲁台霍地一下站了起来,又惊又喜地道:“你说什么?我的乌兰图娅……回来了?”

    当初阿鲁台决定放弃自己的杀子之仇,不以杀死夏浔为目的,而是挑唆辽东汉人和女真诸部之间关系的时候,小樱不肯从命,依旧坚持要报父仇,阿鲁台既无法阻止她,就等于是舍弃她了,如果他的计划成功,小樱很可能就会丧命辽东,在大业和私情面前,阿鲁台最终选择了前者。

    等辽东事败之后,有关辽东那边的消息众说纷纭,有人说有个扮作总督大人侍女的鞑靼女奸细行刺总督失败,被凌虐至死,又有消息说,总督大人开恩宽赦了那个女刺客,把她赶出了辽东,还有人说,那个侍女被挑断脚筋,送进了窑子……

    众说纷纭,没个准谱儿,阿鲁台叫人着意打听了一下,始终没有她的准确消息,只当她已死掉,也就息了念头,想不到她竟然还活着。一时间阿鲁台又惊又喜,连忙道:“在哪里?快带她来见我!”

    话音刚落,几个侍卫簇拥着一个男装打扮的姑娘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她已摘了面巾和帽子,肩上垂下一条乌黑油亮的大辫子,脂光艳艳,明眸皓齿,可不正是乌兰图娅。

    在座许多首领也认得她,一见小樱出现,顿时讶声四起。

    阿鲁台既兴奋又高兴,闪身走出几案,张开双臂,激动地道:“我的乌兰图娅,你终于回来了!”

    乍见阿鲁台真情流露,小樱心情十分复杂,可是想起他为了巩固地位设计自己与他儿子的婚事,为了他的大业,毫不怜悯地牺牲自己,心中又冷静下来,小樱急走几步,对阿鲁台急急说道:“干爹,速作准备,瓦剌要发兵攻打咱们啦!”

    “什么?”

    阿鲁台大吃一惊,他倒底是个成熟的政客,一俟闻此消息,天伦之情登时抛诸脑后,阿鲁台急急拍了两记手掌,沉声吩咐道:“筵席散了,所有人退下!”

    众首领听了小樱的话,正惊诧不已,一听阿鲁台这般吩咐,只得纷纷退下,帐中一空,阿鲁台急忙拉住小樱问道:“图娅,你这几年都在哪里?你说瓦剌要发兵伐我,是何道理?”

    小樱来时早就想好了一番说辞,便讲她行刺失败,却被夏浔大义释放,当时愤于义父不顾她的父仇和她的生死,不想回归鞑靼,便单骑独马流浪于草原之上,后来流落到西蒙古,被她的远亲豁阿哈屯收留,于是这几年就一直待在瓦剌。

    前不久,脱脱不花大汗召开大忽力革台,哈什哈和马哈木双双遇刺,连脱欢都死了,瓦剌诸部愤怒已极,决定发兵讨伐鞑靼。小樱虽寄托于瓦剌,毕竟是鞑靼人,虽然不忿于义父的冷酷,可是这种生死关头,那些许恩怨终究掩不了这么多年的感情,她怎忍自己的族人受瓦剌屠戮?于是籍机逃走,赶来报信。

    一连串的消息把阿鲁台惊呆了,他没想到最近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瓦剌来攻,对眼下的他来说固然是一桩急难,可是马哈木和哈什哈这两个劲敌遇刺,从长远来讲,却是一件大大的好事了。

    对于小樱,他是没有怀疑的,因为小樱所说的这些事,他回头只要一打听就能知晓。小樱示警,可以叫他提前有所戒备,如果瓦剌不来,那就是消息不真,如果瓦剌真的发兵,他早知消息便可早做准备,有百利而无一害,所以他信之无疑。

    阿鲁台歉疚地道:“图娅,义父要为一族之未来着想,大义面前,不能不割舍亲情,是义父对不住你。如今,你能赶来给义父报信,不枉义父疼你一场。如今,义父是和宁王,已独掌鞑靼大权,你回来了,从此就是我鞑靼的公主,义父再也不会委曲了你!”

    两人又叙谈半晌,阿鲁台便叫人带小樱下去休息,他独自在帐中沉思良久,沉声吩咐道:“来人,速召各部首领,帐中议事!”

   
    第974章  心心系远(求月票!)

    辛雷风尘仆仆地赶到金陵,径去东辑事厂去见木恩,木恩见了夏浔的密信大喜若狂,先厚赏了辛雷,打发他离开之后,马上召来左右掌刑千户陈东和叶安,三人关起房门密议很久,便将夏浔那封书信烧掉,一俟离开,陈东便开始秘密安排人手,接近纪府家人,探拿纪府消息。

    朝廷这边,朱棣又接到了安南消息,前番投降、已被任命为安南布政司副使的陈季扩又反了!

    朱棣闻讯勃然大怒,这陈季扩首鼠两端,形势利于他时就称王,不利于时他就投降,一俟朝廷大军撤走兵力空虚的时候他又复反,如此这般反复无常,将朝廷戏弄于股掌之上,朱棣安能再容他。

    朱棣立即下诏给张辅和沐晟,赦令二人再征安南,兵马钱粮就地征集,当地本应解送京师的税赋在帐上抵扣便是。如此就便应急,唯一的要求就是这一次无论如何务必擒拿陈季扩,断不再容他逍遥,也不容他故伎重施。张辅得了圣旨,便与沐晟再度发兵,浩浩荡荡杀进安南,一场鏖战又开始了。

    旨意颁下没几天,夏浔和纪纲联名所上的密奏就到了京城,朱棣看过密奏龙颜大悦,这时皇太孙朱瞻基正在他身边读书。朱棣对朱瞻基的宠爱的确是非同一般,虽然他已立了朱高炽为太子,但是一般来说,是不会越俎代庖,替儿子立下孙子辈的储君的。

    再者说,朱高炽不止一个儿子,虽然朱瞻基是长子,将来做储君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过少年早夭又或出现重大失德的事情,从理论上来说还是有可能的,如果先立了皇太孙,之后罢黜,总是一桩动荡朝堂的事情,所以皇太子已经立了,没必要这么早立皇太孙。

    可朱棣居然就把皇太子和皇太孙都确立了,他对朱瞻基的宠爱的确是非同寻常。平时有暇,朱棣常把朱瞻基唤到身边,考较他的功课,教他为君的道理,尽享天伦之乐。此时朱瞻基正伏案用功,朱棣阅罢秘奏欣然畅笑,朱瞻基听了不禁抬起头来。

    这几天,因为安南平了又反、反了又平、再平再反,缠绵不断的烦心事,让朱棣一直很不开心,平时阴沉着一张脸,不要说宫中上下、文武百官,就算是皇太子见了他都战战兢兢,生怕惹起他的无名之火,只有朱瞻基在他面前敢说敢笑,这时瞧见爷爷高兴,朱瞻基也高兴起来,便搁了笔,问道:“皇爷爷,什么事这么开心啊?”

    朱棣笑吟吟地道:“杨旭和纪纲在北京把事情办的很不错,纪纲在瓦剌行刺干得漂亮,杨旭运筹全局策划的也妙。好,很好,北面,本来是比南面还要头疼的一处所在,他们把北面的问题给解决了,只剩下交趾那区区弹丸之地的话,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朕就不信平不了它!哈哈……”

    朱棣笑容满面地拍拍手中的奏章,又对朱瞻基道:“你皇爷爷靖难的时候,前途未卜,希望渺茫,他们那时就已忠心耿耿地追随你皇爷爷了解,这两个人呐,都是真正有本事的,能做事。可是叫他们闲在京里的时候,却也少不得勾心斗角、拉帮结党,把他们打发出去,叫他们心生危机,这就犹如船在河中,浪急欲翻,同船之人安能不放下私心杂念,齐心协力去稳定这条船呢?”

    朱瞻基见他兴致颇高,便笑道:“皇爷爷世之明君,驭人之术自然是极高明的,孙儿会牢牢记在心头的。”

    朱棣哈哈大笑,招手把他唤到身边,叫他在自己身边坐下,趁着兴致解说道:“圣人书是要读的,不过不可以拘泥于书,一样米养百样人,人与人不同,用的法子就要不同,书中所言不会那么全面。有些人识敬,有些人不识敬,有些人大度,有些人小心眼,有些人狂傲,有些人谦虚,有些人得去鞭策,有些人得去夸赞,为君者,最重要的就是识人之明,因人付事,不可概而论之。

    万物分两级,一阴一阳,总有两面性,人也是一样的,再无能的人,总有最适合他发挥所长的地方,再无所不能的人,总有他不能办到的事情。一个天下,永远不愁无人可用、无才可用,更不存在少了什么人便天塌地陷的可能,孔圣人死了,难道就日不升月不落,天下从此不为天下了么?

    如果你身边尽是庸碌无能之臣,那不是臣子们无能,而是因为你用人不明。识人固然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要建立一个缜密的、所有人来遵从的制度,一大群人、一小队人、一两个人所采用的方法,都是有区别的,人少的时候可以靠感情,如那落草为寇的山大王,而人多的时候必须靠规矩,治理一国,尤须如此。”

    朱瞻基知道这都是皇爷爷为帝一生的经验教训,是以心中默默记诵,及至这一番话都记得牢牢的,再不忘记,这才对朱棣道:“皇爷爷,孙儿已经记下了。”

    朱棣见他如此懂事好学,欣然一笑,习惯性地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天冷了,江南的冬天湿寒气重,他的老寒腿尤其受不了。朱瞻基乖巧,一见爷爷双腿难受,连忙顺下炕沿,蹲在地上为他轻轻捶腿,同时吩咐殿上的内侍们道:“快把火盆搬近一些!”

    朱棣欣然抚了抚孙儿的头发,双目望向殿外,悠然神往地道:“天冷了,北方现在应该已经开始下雪了,孙儿,皇爷爷想带上你再去北京走一走,这回咱们在那儿住久一些,你说好不好?”

    不等朱瞻基回答,朱棣便喟然一叹,伤感地道:“爷爷已经很久不曾见过北方的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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