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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洲国妖艳--川岛芳子-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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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二)

一九一七年十一月,川岛芳子、川珠尔扎布,在旅顺的大化旅馆举行了婚礼。

那是川本及东军参谋聂力的人业。

川岛浪速没有见席。

这件大令人经没有他括十的金池厂,因推展顺利,军部主持了大局。浪速无意地在最关键的时刻推了一把,即再无利用价值了,大家只觉由他隐道最好——这是他一点也想不到的吧?

关东军的策划:武的,河水大作等在自北平开往奉天的铁路中站皇姑屯,安置炸弹,暗杀大元帅张作霖,把这个原来控制了东三省的拗主除掉。

文的,是促成了这对满洲人和续八人的婚姻,结合两族势力。

一个一个的大人物出现了:

关东军参谋长。军官、黑龙会成员、外国大使、肃亲王府的家长、支那浪人,甚至清室遗老……遗老们,都不穿洋装,把他们的长衫礼服自箱柜中找出来,民国虽成立十多年了,原来其中还有不肯把辫子剪掉的,故意把长辫自礼帽中拎出来示众。诉说自己的精忠。

也有裹过小脚的夫人,由三四个婢仆搀扶着,出席婚礼,贵妇们,有着白瓷般明净的肤色,眉弯目长,优雅而高贵。但她们都是不中用的女人,她们连走路也摇晃不稳,因为她们的脚被恶毒的风俗残害畸型,始成一团,迈不出大门。

芳子冷冷地笑着。

她不是这些女人中的一个。

她是异常的能者,即使她是女人,但要做一个女人中的男人,集_二者的长处。

新娘子容声中式的彩缎礼服,是旗袍,袖口和裙边缀满花边,头上披了道通至地面的婚纱。敷了粉,脸白得没有表情,雪堆的人地,静定地坐着,嘴唇显得格外艳红,耳环玲裆累赘的,耷拉到肩上了。所有新娘子都这样,由一身长袍马褂礼帽的新郎馆在身旁相伴,一起拍摄结婚照片留念。

她坐着,他站着。

觑个空档,甘珠尔扎布在芳子耳畔细语。他很开心,抑制不住:“你答应我举行婚礼,我很意外。”

芳子冷漠地道:

“我也很意外呢。”

“以后你要什么,我都答应。”

“我什么也不要,”她说,“只要自由。”

“自由?’,

她有点看不起她的新郎信呢。

“你的父王效忠我的父王,而我,只效忠于清室,所以我得拥有自由做很多事情,完成伟大的使命。”

“但,你是我的新娘子呀——”

只因为他爱她,多过她爱他,所以他不愿拂逆,只呵护着:“我没意见。”

几个颠危危的遗老上前恭贺新人了,活到这把年纪,竟成亡国奴,他们都很遗憾,死不瞑目呀——幸好满洲出了一个能干的女子,名儿响,人漂亮,他们把全盘希望寄托在芳子身上:“恭喜恭喜,真是一双壁人!”

“我们大清皇朝有十四格格呢!”

芳子傲然地点头还礼。

“自古英雄出少年!”

“我们梦想实现为期不远!”……种种赞美渐渐冉退。

“是塞外风沙把它们卷走。

她嫁给他时,二十岁,他甘四。

作为蒙古王子,婚后,他把她带到家乡去。

离开大城市,到了蒙古草原。

最初,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驰骋,壮阔威风。但草原生活,却是落后的。

住惯了大城市,天天面对黄沙浩瀚,一片死寂,不羁的芳子苦不堪言。

这是一个大家族,除了婆婆,还有大小姑子、叔子、侄子们…油处亦不理想。与丈夫吵闹,每回,都是他退让的。

多么的窝囊,男子汉大丈夫。然而忍气吞声委曲求全的是男人!敲吹陌欣锤嗟目床黄稹F臼裁闯宸嫦菡笕ィ?

芳子无法适应一个已婚妇女的正常生活,无人倾诉,有口难言。在倔强孤立中,她演变成一个家族中的怪物。

什么“满蒙独立”?

什么“重振雄风”?

什么“复兴清室”?

——她看透了自己所托非人!这不是她的“归宿”。

只好寄情于其他男人身上吧。

结婚?对她而言,意义不大呢。

即使甘珠尔扎布为了讨她欢心,迁回大连圣德街居住,她还是住不下去。

她与面目看不清的日籍男友同乘汽车出游。她与穿西服男子跳舞。她在旁人窃窃私语中夜归。她拍起一份小报,上面有花边:“芳子小姐之浪漫生涯”,一笑。

她与丈夫貌合神离地出席宴会。

终于有一个晚上。

甘珠尔扎布再也找不到她了。

她不在中国。

她到了日本。

大连圣德街的公寓,地板上遗留一个被弃的结婚指环。

经过三年的婚姻生活,以及婚姻生活以外的熏陶,川岛芳子已变身为一个成熟而又美艳的少妇。

她又只身东渡,但这一回,却是自主的,因为她要面见川岛浪速。

他很诧异。不过装作若无其事。

赤羽的屋子,志士们会聚畅谈的中心,已经卖掉了。浪速隐遁到一个偏僻的地方——他的雄心壮志,因时不我与,早进退维谷,其实已算是“退”了。

“三年未通音讯,我以为你还在蒙古大草原呢。”他边逗弄一只小猫咪,边远弄她。

芳子道:

“我以后也不会到蒙古了。”

“你跟他——离婚?”

川岛浪速很意外,即使他退了,但这个策划,其实一点成绩还未见到,事情竟尔变了。

“不是‘离婚’,是我‘出走’!”

强龟之末的浪速闻言,怒气陡生:

“你这样冲动,如何为‘黑龙会’建功?自从前年关东军在皇姑屯炸死张作霖之后,满洲建国指日可待,现在你一个人跑回来,大事就半途而废了!”

芳子发出冷笑,她不是傀儡!心底有新仇旧恨:“我做事不会半途而废,也不肯向恶劣的环境屈服。我回来,是要与你好好算帐——甘珠尔扎布不是大器,白牺牲了我三年青春与气力。所托非人,是个人耻辱,我不愿再提。要做大事,还得靠自己!”

“靠自己?你有什么?”

“钱!”

“你有钱?”

芳子凛然望着这个自她父王身上得过不少利益的男人,他一生也差不多了。当初,为什么是落到他手上,而不是其他人?

“我记得,”她道,“父王的遗产中,有一座大连的露天市场,交由你收取租金和佣金,这是一笔为数不菲的帐目。”

“哦,是的。”他眯嚷着一只眼睛,带着一点嘲弄,原来是这个!在江潮日久,他的奸狡并没写到脸上来。他只看着小猫咪:“这笔财产,你也知道,作为运动的经费,早已用得差不多了。而且,你要拿钱,态度是否应该有点改善,才比较方便?”

芳子气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紧握着双拳,双目燃烧着,但她努力克制。

“——这是人情世故呀……”

目光溜到她脸上。

没等他说罢,她拂袖而去。

头也不回。

这男人路子断了。

还有另一个吧?

“牡丹”酒馆来了稀客。

女侍领着芳子,走到其中一间房子前。

轻轻地叩门。

有人声,没人应。

女侍不及向她礼貌地通报,木门被芳子一手敞开,纸糊的窗格子也坏了。

映进眼帘的,是半醉的山家亨,他英挺的面目,模糊了,在温柔的灯光下,她完全认不出他来。

这个男人,头枕在艺妓的大腿上,艺妓,艳眼虽把她缠得紧紧的,浑身都是破绽。

她的脂粉擦到脖根,衣襟却微敞,露了一大截背肌,颈背之间,白色油彩绘画了三角形的图案,微汗令它半溶。

她哺他喝酒。

清酒烫人,她用嘴巴街一口,慢慢地,哺到他口中。他的手伸进她衣襟内,搓捏着。

两个人很琐地调笑。

两把酒金点的舞扇在摆动,原来一壁还有两名半裸的艺妓,给他歌舞助兴。

一室放浪形骸的、野兽的气味。

山家亨缓缓地抬眼,赫见来客是芳子。迷们中,只道是幻觉。

半撑而起。

他唤:

“芳子?——

她恨极,又掉头走了。

听说他跟自己分手后,一瓶不振,日夜沉溺艺妓酒色。还亏空公款,欠了一身债项……听说是听说,还有一线生机,如今亲眼目睹,她的希望也幻灭了。

——虽然掉头走了,但脚步还不很快。

只是,山家亨一起一跌,却又醉倒,再也无力求证,她有没有来过。

在门外稍稍驻足的芳子,一咬牙,终于决定,不再恋栈这个地方,这个男人。

一个无权,一个无钱。

中国人的话太有道理了,千百年流传下来的,是所有摔过跤的人的教训:“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小丈夫不可一日无钱”,是这样的。

她唯一拥有的,可靠的,过滤净尽,不过是自己!

难道就此倒下么?

不。

她又有另外的路子了。

这天下午,她穿着一件黄色的旗袍,短发梳得优雅帖服,坐在一个男人的对面。

芳子拈起茶杯,高贵地呷了一口茶,——一派淑女风范。

对面的男人,是日本著名的小说家村松梢风。

她没经约见,运自来访,一坐定,即好整以服地’道出来意,并没转弯抹角:“我想把一个精彩的故事卖给你,作为小说的题材,用以换取路费。”

他有点愕然,但蛮有兴趣。

“这个故事的主角,”她说,“是已故满清肃亲王十四格格,川岛芳子。”

“哦!”他闻名已久,连连点头。

芳子继续叙述要点:

“是传奇的半生呢:她嫁给一位蒙古王子,但已经离婚。过去她曾与松本一位青年军官恋爱,但以悲剧告组她的私生活浪漫,出卖给你,无论如何,也值两千元的稿费吧?”

村松梢风沉吟:

“是‘男装丽人’的风流史,果然是好题材!但“你要考虑什么?”

小说家也很坦白:

“我怎么知道你提供的资料,是真是假?而且涉及当事人私生活……”芳子豁出去:“你不用怀疑,因为——这是我本人的故事!”

他一听,惊愕:

“你就是芳子小姐’!我久闻大名呀!”

还待寒暄,她已经不耐烦跟他应酬了:

“我只需要二千元!”

要什么,不要什么,她太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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