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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仲仁正仰躺在炕上，此时慢悠悠坐起来，“家里多长时间没见荤腥了，今儿好不容易吃顿肉，咦，你二哥呢？”
在芸家二房，到底芸赶山是名义上的长子，所以也只有芸贝旁若无人的叫芸宝山这个亲哥哥做“大哥”。
芸贝倒是没多想，着急忙慌的凑到桌子上，“家里炖肉了啊？”她迫不及待的去拿筷子，结果一看到菜盆里只有零星几块干巴巴的咸肉，顿时就把嘴巴噘的老高。
“这是吃的啥玩意啊？那一家子拖油瓶不是都搬出去了吗，咋就不能吃点儿好的？一天天扣扣搜搜的，这日子还不过不过了？”啪的一声摔了筷子，本来心情就不怎么样的芸贝一下子就更不高兴了。
芸赶山那一家子都被扫地出门了，人家窝在那个破山沟沟里还能吃好的喝好的，他们家攒了这么多年的银子，咋就还不如那个断了腿的瘸子家了。
一想到这个芸贝就不高兴。
扣扣搜搜的，整日里都给大哥芸宝山攒钱娶媳妇，弄得她像是不是这家人似的。
都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凭什么啊？
“娘，家里能不能吃点儿好的，整天就吃这些破东西，还让人咋活？”芸贝一肚子的火气，肆无忌惮的发泄着。
芸仲仁在二房的存在感很低，闻言就道：“家里这吃的还不好啊？今儿你娘特意炖了肉，你也不看看，村里谁家不过年不过节的炖肉吃啊？”这丫头，就是个馋的。
芸仲仁比较稀罕这个闺女，虽然他心底更心疼儿子多一些，却总觉得闺女更贴心。
就哄着道：“知道你这丫头爱吃肉，特意给你炖的肉，快点儿吃，别惹你娘不高兴啊。”他说话的功夫就给闺女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芸贝懂事儿一点儿，媳妇可不像她这么好说话。
平日里还算有几分眼色的芸贝今儿却格外别扭，“别人家跟咱们家能比吗？村里谁不知道咱家日子过得好，我娘都要花十五两银子给我大哥定媳妇了，咋就不能给我吃点儿好的？”芸贝不依不饶的，“那芸赶山都断了腿了，他们家大晌午的还能炖肉吃，我咋就不能吃点儿好的？”终于还是说出来了，芸贝就是为了这个不高兴。
王氏本以为宝贝儿子在后面，就在门口张望，这会儿听到芸贝的话，就嗤笑一声。
“他们还能炖肉吃，做梦能吧。”
分家她可是一粒粮食都没有分给他们，那柳氏以为自己精明，收罗一大堆的破烂。
哼，这季节，没粮食没房子还没有银子的，看他们一家喝西北风去吧，到时候还不得靠大房接济？哼，大房就是他们的亲爹老子，他们二房养了这么多年，也该他们大房养了。
“贝贝我告诉你别知足啊，咱们家吃的这算是好的，你看看这季节。不农忙不干活的，谁家顿顿吃干饭了？就你这样还不知足，我看你将来能嫁个什么样的人家。”王氏在对待两个儿女身上很是明确。闺女那迟早要嫁人的，那是旁人家的人。儿子才是自己亲的，那以后可是要给她养老送终的，自然不一样。
“贝贝你二哥咋还没回来呢？你们不是一起出去的吗？”王氏等的着急，又怕闺女偷吃，就警告道：“你二哥还没回来呢，你有点儿规矩啊，不许先吃。”
旁人家里都是长辈先吃饭，在芸家二房，却是芸宝山回来才能开饭。四十岁头上才有了这么一个儿子，可见王氏宝贝的程度。
这也太偏心了！
芸贝气的不行，“别人家跟咱家能比吗？”芸贝不想提这个，却是说到了芸赶山家里。“人家炖了一大锅的肉，我大伯父领着人都在那儿吃肉呢，我大哥都过去了，没准人家已经在那吃肉了，谁惦记你这点儿破东西。”想到那满山坡的肉香，芸贝就吞了口水。
芸仲仁愣了一下，“老大家里炖肉吃了？”他抻脖子看向自家媳妇，“咋地？你偷偷塞给老大媳妇银子了？”
“那我是撞鬼了吧。”还能给他们塞银子？真当那是她亲儿子啊？
王氏突然升起一股怒火，也不知道是跟谁来的。“他们还能吃肉？饭都要吃不上了，这日子咋让他们过成这样？”
王氏绝对不会承认，在听到芸赶山一家没有她想象中那样落魄的时候，她是升起一股无名火气的。
芸贝就冷笑，“人家干啥不能吃肉？那可是一大锅的肉，我隔着老远都闻到了。不信你就去看。”
王氏还真就不信了。
“他们家有啥啊？你大嫂有几个嫁妆我信，我就不信你大哥腿还断着，他们能有那闲钱吃肉。”一把扯下围裙，王氏就往外走。
“都吃饭了，你干啥去啊？”芸仲仁就问，却也没动地方。
“我去看看宝山，别他们欺负了我儿子。”王氏嘴硬，她就是不相信，芸赶山他们还有闲钱买肉吃。
芸仲仁管不了王氏，事实上，当年王氏不能生育的时候他动了心思想再娶一个，那会儿大哥是愿意给他拿银子的，毕竟怕他断后。
可是后来过继了芸赶山，他也就歇了心思。
再后来王氏突然生了一对龙凤胎，这在十里八乡都是难得的喜事儿……渐渐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在这个家里就越来越没有话语权了。
芸仲仁不知道的是，当年他要再娶，伤了王氏的心，早就不拿他当回事儿了。
“那我们可先吃饭了啊。”芸仲仁有些怕王氏，就特意说了一声儿。
王氏眼瞅着要出院子了，就骂了一句，“吃、吃、吃，你一天就知道吃的。”没用的老东西。
芸仲仁似乎早就习惯了，就“唉”了一声，家里人不全，他也没敢先动筷子。
倒是芸贝喊了一嗓子，“娘你记得装肉回来！”89
正文 033家里家外众生态
芸宝山拢着袖子大摇大摆的走进破败的小院子，就直奔院子里炖肉的大锅。
“这是炖的啥好吃的啊，我这离老远就闻到了香味儿。”他也不把自己当外人，直接吩咐道：“思思赶紧给小叔拿个饭碗，我这还没吃饭呢。”看到锅里那大肉块，他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这一趟来的太值了，他不吃个撑都不算完。
“小叔叔你咋来了？”芸思思看到锅里还剩下的大半锅的肉块炖大豆腐，就有点儿犹豫。
倒不是她舍不得给芸宝山吃，这剩下的菜她是有数的，晚上再吃一顿，另外再准备一个炒干豆腐，这就是一道不错的菜。
这样晚饭就有了。
芸宝山一个人倒是吃不了多少，可谁心里没有一杆秤？
他们一家人是怎么被家里赶出来的？大半夜要住在这横死了人的鬼屋里……又是谁一粒粮食都没有分给他们，如今看他们吃的好了，又凑上来吃饭了，这是把他们当什么了？
小丫头心里有数着呢。
“小叔叔你是来帮我们家盖房子的吗？就不用你伸手了，大爷爷找了这些叔叔、大伯们过来帮忙，我们人手够用了。”她知道芸宝山不可能干活，就故意拿话点了他一下。我这饭菜是给干活的人吃的，可不是给你准备的。
这要是换成一般心里有成算的人，这么多的乡里乡亲在这里看着呢，就该热情的招呼芸宝山，让他吃顿饱饭赶紧送走，没准还能落个贤良的名声。
可芸思思看着柔柔弱弱的，却是个很倔强的姑娘。
想到自家被扫地出门的事儿，小丫头心里有气。
“我奶奶肯定都做好饭了，小叔叔赶紧回家吧，别让我爷爷、我奶奶等急了。”这话说的，可就跟直接赶人没啥区别了。
可惜，芸宝山压根没想那么多。
或许，他想到了，也觉得无所谓。
本来就是在家里被惯着长大的。在芸家二房，似乎什么都该可着他这个老儿子似的。在芸宝山的眼里，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
“我能干啥活啊？我又不会盖房子。”芸宝山丝毫不理会周围人怪异的目光，“我就是闻到你们家这肉味儿了，过来吃口饭。”
芸宝山也不傻，芸思思那戒备的眼神，他一下就看懂了。
“咋地啦？思思，我还是不是你小叔叔了？吃你家一顿饭都不行咋地？”他跟芸思思同岁，小时候大家都不大懂事儿，谁在意辈分那东西啊。打架、吵嘴那是经常的。
后来长大了知道了辈分高的好处，所以在芸思思面前，芸宝山最喜欢拿长辈的架子压人，这一点倒是跟芸贝很像。
“咋地？你们眼里这是没有我这个长辈了？”芸宝山看到芸荣晟过来，就故意拿捏着，“荣晟，我吃你家一顿饭不行咋地？”
“我可没那么说。”芸荣晟板着脸，就站到了大姐身后。“大爷爷他们都吃完了，大爷爷说了，剩下的饭菜晚上吃一口就行了，就不用咱们再准备啥了。”他故意说的老大声儿，就是说给大家伙听的。
芸思思很感激这帮来帮忙的人。
忙道：“肯定不能就中午这样，叔叔、伯伯们都累了一大天了，晴晴中午还带了十斤白面回来，我晚上给烙饼，爹娘不在家本来就怠慢了大家伙，叔叔、伯伯帮我们盖房子，不让我们挨冷受冻的，我们肯定得让大家吃好。”芸思思小姑娘虽然长得柔柔弱弱的，办事儿却从不差。
“这咋还吃白面烙饼呢？这也太……”有人忍不住念叨，“这也太破费了。”
“是啊，我们这帮人也没干啥，你们家现在不是遇到事儿了吗。乡里乡亲的，帮忙都是应该的，那白面金贵，思思啊，可别糟蹋了好东西。”
庄户人家，过节或许还会买顿肉打打牙祭，可是白面这种好东西却是不常吃的，好多穷苦人家，过年也不见得买上几斤白面。
原因无他，他们这地方山多地少，粮食产量极低，粮食价格远比一般的地方高。这边很少有人种植小麦，白面的价格就更高一些。
大家伙七嘴八舌的劝着，来的人都是跟芸家或者说跟芸赶山关系不错的。
“好意我们心领了，赶山大哥的腿还没好，那白面给赶山大哥补身体吧。”
今天能来帮忙的，都不是差一顿饭。
没曾想他们过来干活还让芸家这一番破费，有人忍不住算了一下，这中午一顿饭，怕是吃了几百个大钱，太浪费了。
芸思思姐弟两个对视一眼，都挺感动的。
“咋能说糟蹋东西呢，叔叔、伯伯能来帮忙，我们感激不尽的。”芸荣晟是长子，虽然第一次面对这场面有些紧张，还是说的挺朴实的。“我爹娘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