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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度-第2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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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度就这样心事重重,脚步沉沉,目光呆滞,神情颓靡地走了一整天,四百旋山路只走了三分之一,便早早地借一个猎户人家歇息了。

  次日一早再上山。临行时向老猎人打听彻悟庵,老猎人想了半天后摇了摇头。杨度也知道彻悟庵是没有的,但又对它怀着一线希望。常言说心灵相通魂魄入梦,说不定静竹的魂魄真的来过庐山,知道庐山有一座彻悟庵。果真寻到了彻悟庵的话,一定要在庵中住下来,夜夜与静竹的芳魂相会!

  又是一天的攀登,杨度来到了牯岭。牯岭俨然一个集镇,店铺房屋不少。杨度落下脚后即向人打听彻悟庵,何了几个人,都说不知道。旁一边一个读书人模样的中年汉子说:“庐山没有彻悟庵,倒是有个小寺院叫做泽惠寺。居士是不是听白了音?”

  泽惠,彻悟,音的确有点相近,莫非是梦中听白了?杨度大喜道:“是的,是的,就是泽惠寺!请问在哪里,离此地多远?”

  中年汉子说:“泽惠寺在香炉峰半腰上。香炉峰就是当年李谪仙看瀑布的那个山峰。”

  汉子说到这里,竟摇头晃脑地吟起李白那首《望庐山瀑布》的诗来:

    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就在香炉峰上,那太好了!”杨度情不自禁地说。

  “香炉峰离此不远,半日工夫就到了。不过,从山脚走到山腰,也要走半日。”中年汉子热情地介绍,“泽惠寺,是明朝中期建的。据说是一个商人来庐山参拜东林寺,在菩萨面前许下愿,说是若发了大财,则在香炉峰上建一座寺院。后来此人果然发了大财,便还愿建了一座寺院,取名泽惠寺,感谢菩萨恩惠了他。先前规模不小,年久失修,现在破败了。寺里住着一老一小两个和尚。老和尚早年也闯过江湖,中年后削的发。居士若去,他们会高兴接待的。”

  杨度很感激这个博闻的汉子。在牯岭睡了一夜,次日早上带了些干粮,踏着茅草丛生的羊肠小路,朝香炉峰走去。

  这一带更加冷寂。在到达山脚的整个途中,杨度没有遇到一个人,连远远的一个樵夫的背影也望不见。一路上走着,他时常有一种遗世独立之感。经过一番艰难的攀援,傍晚时分,来到一座小小的古旧的寺院面前。抬头一看,长满苔鲜的青黑砖壁上有着三个墨迹暗淡剥蚀的字:泽惠寺。杨度又惊又喜,果然有这样一座寺院,若是今夜在这里遇见静竹就好了。

  寺门虚掩着。刚要推门,一个十三四岁的光头小男孩走了出来,见到他,仿佛见到天外来客似的欢喜雀跃,很热情地请他进门,又对着里面高喊:“师父,有施主来了!”

  喊声刚落,从里屋走出一个清清瘦瘦的老和尚来,满面笑容地对杨度说:“施主光临,请坐,请坐!”

  “谢谢!”杨度说话间将四周略微打量了一眼。

  这是一间小小的佛殿。正前方有一尊被香烟熏得黑黑的泥塑阿弥陀佛像,像座上有一横排大字:南无阿弥陀佛。杨度想:到底是净土宗的祖庭之地,现在还继续着净土宗的香火。除开这尊泥塑菩萨和几个香炉烛台蒲垫外,佛殿里几乎再无别的东西了。

  空落干净一尘不染的佛殿,面带微笑慈眉善目的和尚。与尘世相比,这里的确有另外一番境界。

  “施主是来庐山游玩的?”老和尚轻轻细细地何。

  “不是。”杨度答。

  “那么是来烧香的?”老和尚微觉奇怪,又问了一句。其实,从杨度进门的那一刻,他就看出来人不是香客。

  “也不是。”

  “哦!”醉老和尚大为不解地吃了一惊。

  说话之间,小和尚端来一个粗泥碗,碗里盛着刚烧开的茶水上漂浮的茶叶又大又粗。杨度接过喝了一口,味道醇厚清香。

  “法师,我借宝刹住几天,行吗?”

  “行!”老和尚一口答应。“只是我这里没有东西可招待,吃的是红薯,咽的是酸菜。施主是富贵场里来的,怕住不惯。”

  “我不是富贵人,住得惯,你们吃什么我吃什么。”

  小和尚用瓦盆端来几只刚煨好的红薯,又从盐水缸里挟出几块醃泡的萝卜片来。老和尚说:“我与徒儿已经吃过了,你走了一天的路,想必很饿了,将就吃点吧。”

  的确是饿了。杨度也不讲客气,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好久没有吃过这种煨红薯了,他吃得很香甜。

  吃完饭后天色全黑,老和尚燃起一支松枝,佛殿被扑闪扑闪的火光照耀着,增加了几分虚幻缥缈的色彩。闲聊了一会儿话后,杨度在小和尚的床铺上睡下。小和尚则在隔壁与师父挤一张床上睡。

  也许是昨天太劳累了,天明时杨度醒来,发现昨夜睡得又沉又死,什么梦也没做。他有点遗憾。

  杨度穿衣起床,走出寺门外,只见香炉峰被乳白色的晓岚环绕,显得既美丽又神秘。茅草绿叶,都像是刚从山泉里捞出来一样,青翠鲜亮,水珠欲滴。空气清新得使人心旷神怡。杨度在心里叹息:这么好的地方,除开两个和尚外再无人来居住享受,造化空将这一番情意赠送给人类了。又想:一个人若在这种地方住久了,世俗间的欲望自然会摒除得干干净净的。寺院多建在山上,看来原因就在这里。

  吃早饭时,小和尚居然端出一瓦罐米饭来,又有竹笋、野菌等几个菜。杨度知道,准备这样一顿饭菜,于这对师徒来说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深山方外人的淳朴好客,使尘世竞技场上的失意客格外感动:应该以诚对诚!

  吃完饭,老和尚并不再问起他来此地的目的,杨度却主动地告诉和尚。他没有说出静竹的名字来,只用“亡妻”一词代替,因为如此可以省去许多不必要的表叙。静竹在生时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名分,死后,杨度倒时时刻刻觉得自己这一生真正的妻子应该是她。

  “施主,你是人世间少有的丈夫!”

  只因死去的妻子的一个梦,这个汉子便从北京千里迢迢来到庐山,不怕劳累,不怕冷清,寻到这座一年到头几乎无人过问的破寺败院里来,都说这世界已经没有“情义”二字了,看来并不尽然。老和尚从心底里生发出对面前施主的敬重。但他很快又摇了摇头,说:“施主这番诚心虽可感,不过,这都是空的。”

  “我也知道这是空的。”杨度不好意思地傻笑了一下,说,“我想我的亡妻大概是要我来庐山寻求某种启示。”

  老和尚听了这句话后,凝神望了一眼杨度,点点头说:“庐山是座灵山,历代名士如陶渊明、李白、钱起、苏东坡都来此寻求灵气,但他们寻求的是世俗间的灵气。庐山又是一座佛山,历代高僧及居士们都来此寻求佛性。不知施主来此,是寻求世间的灵气,还是祖庭的佛性?”

  “我来求佛性。”杨度立即回答。

  “哦!”老和尚面露喜色,又问,“居士在家也读过佛经吗?”

  “不瞒法师说,多年来我便在沩山密印寺、北京法源寺里接触过内典;这大半年来,什么事都不做,什么书都不读,专门读佛经,各宗各派的经典读过几十部。当然,在法师面前,这是班门弄斧了。”

  “哪里,哪里!”老和尚很是高兴地说,“居士原来是位佛学广博的高士,善哉,善哉!老僧说来惭愧,佛经其实读得少。居士多年来与我佛门多有联系,想必认识八指头陀寄禅大法师?”

  “认识,认识,他是我的同乡挚友。”

  杨度将他与寄禅的交往简单说了一下。

  “居士功德无量,功德无量。”听说杨度已为寄禅编好了诗集,和尚合十致礼敛容说,“居士既是寄禅大法师的挚友,又为我佛门立此大功德,老僧理应敬如上宾,只是泽惠寺寒伦得很,有辱居士光临。”

  “法师客气了。”

  杨度想,这个老和尚过去也是个闯荡江湖的人,世间的富贵繁华辛酸苦辣一定都经历过,现在能守着这个大山中的荒寺,心如死灰,真是非同寻常,想必他能给我以启示。

  “法师、我来庐山是诚心诚意想得到佛性的启示。能在泽惠寺见到您,也是缘分,法师能给我以指点吗?”

  “阿弥陀佛。”老和尚郑重其事地何,“居士有何见教?”

  “法师,弟子少年时起便攻读孔孟之书,长大后习王霸之业,欲图一番大事,但屡屡遭挫,无尺寸之功可言。退后反思,深叹今世社会不自由不平等,一切罪恶无非我见,反身自问,也无一事不出于我见。弟子想,世间大事,最大的莫过于救人,而救人则须先救己,救己又首在无我。从此来考查孔学。孔子主张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人我二相,显然对立。孔学不是无我之学。以此来考查老庄。庄子齐是非,一生死,仅能等视外物,无择无争,处于材与不材之间,保全一身小我,仍非无我之义。老子则以无为作有为,立用而不立体,纯是术家者言,与身心无关。早就听人说,佛学是主张无我的,弟子遂由孔转庄,由庄入佛,然学佛良久,亦未得无我之法门。请问法师,无我法门应该如何进?”’

  老和尚谛视杨度,静静地听完他这番长论,沉吟良久,说:“居士苦衷,老僧能够知道。老僧年轻时也有用世之心,皈依佛门之后,方知世事皆空,用心全无必要,于是下定狠心,一刀斩断命根。从此万缘皆尽,万念皆息。”

  杨度心一动,说:“法师刚才说得好,一刀斩断命根。如能这样,的确断绝了一切俗缘,连同自我也会同时断绝,但这一刀如何下呢?”

  “明空。”老和尚说,“即明白世间一切皆空的道理。”

  见杨度尚未醒悟过来,老和尚说:“今天我们就说到这里,你去好好琢磨一切皆空、斩断命根的话。夜半子时,我们再接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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