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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夜话-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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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带走了孔雀?”抢人?要来硬的那大伙就都来硬的,他还怕会抢输人不成?

月渡者却得意地将下巴一扬,“就算能说也不告诉你们!”

“慢着!”石中玉在他俩想就这么离开时,忙不迭地冲至他们的面前将他俩拦下。

“这么想知道是谁干的,那就去问陛下。”已经接受事实的月渡者,邪邪朝他一笑,一点都不打算亲自去解决这个问题。

“这事与陛下有关?”

日行者煞有介事地点了个头,“大大有关。”

什么都问不到,也不知来者究竟是何人,碰了一堆软硬皆有的钉子后,石中玉就只能站在原地想不通地抚着下巴,而一旁的阿尔泰,则是在此时走上前,再问了个石中玉疏忽的问题。

“我只想问,孔雀要到何时才能回来?”他可不能死了一回后又再死过一回。

突如其来的沉默蔓延在显得空旷的殿中,兀自思索了一会后,日行者与月渡者互视对方一眼,而后,无止无境的叹息同时自他俩的口中逸出。

“这就得看她的心情了。”

第二章

景物揉合又分离,人影飘远又飘近……乐天的泪眼……宫垣盛怒的脸庞……马秋堂眼中的错愕……

一张张他所熟悉的面孔朝他压下,压得他几乎就快不能喘息,细细碎碎的招魂铃声沉淀在他的脑海深处,离火宫飘扬的白纱,似乎也曾轻抚过他的脸庞……

他不是死了吗?

猛然睁开双眼的孔雀,脑中一片空白地直视着顶上绘有八十夜话故事的宫顶,在那八十幅皆被绘成图画的故事里,每一个人物,皆唯妙唯肖,仿佛随时都可能自画中走出似的。

他知道八十夜话这故事,进宫第一年,他曾在内宫的某具大型屏风上见着这幅,不知陛下是打哪找来高人所绘的八十幅巨画,在这一幅幅图画里,讲述着不同的故事,有的,是心愿,有的,是风光,是悲喜忧伤,有的则是沙场光荣与深闺春怨……在这凡间里,人生百态几乎都被网罗收进了这八十幅图画里。

他最记得的是,听人说,每一幅画,都是在一个夜晚里快笔完成的,因此这八十张图,又被称为八十夜话,可其精湛度与在细节上的拿捏,又绝不逊于任何需花大把时日才能完成的画技。

听人说,八十夜话这幅可以是意气风发。也可以是儿女情长的画作,是出自于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画师,那位小画师只画了八十个夜晚,就将这世上种种近百相都给画进去了,让每个瞧过的人,在画中找着了自己的影子时,莫不泪湿满襟。

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在那画师笔下的其中一夜里?

微微的刺痛感自背后与胸腹问传来,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具石床上的他,侧过首检视自己。

嗯,手脚无缺,不过胸口有着一条长长的斧痕,想必这是马秋堂当日留给他的纪念品,就如同背后的那一条斧痕也是。他试着坐起身运气,讶异地发现身上的伤势已好了大半,他还以为雨师那片箭雨一下,他就连生还的机会都没有了,没想到,天,还是无绝人之路。

只是,他在哪儿呢?

四下一片幽暗,看来不像是地狱也不像冥泉,他小心地下了床,在四处走了一会,没看见什么出口,也没见着什么大门,倒是在他的面前,有座以石砌成的迷宫,一路自此蜿蜒至黑暗的尽头,偌大的地底中,人声也无,陪伴着他的,就只有地区偶尔路过的风声。

两旁一座座照亮的宫灯安静地提供着光芒,他回首看向方才所躺的床,在那上头有柄与他的百钢刀类似的大刀,他拿来手中握了握,觉得与他的那柄相差无几,而在他觉得体力也恢复了七八成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扬刀掀起刀风,朝眼前的这片迷宫使出他的看家本事——破空斩。

大地文风未动。

除了气息有些凌乱的孔雀外,地底的一景一物,丝毫未受他的破坏,他不信邪地再次扬刀再砍一次,这一回,虽是有动静了,但那也只是迷宫的石墙上被划裂了一小条裂缝而已。

这是什么鬼地方!

救他的人是打算把他给困在这个鸟不生蛋、太阳不放晴的黑域里吗?

粉色的裙摆自眼角一闪而逝,孔雀立即回首追上,定眼一看,跑在他前头的看来像是提着灯笼的宫女,他立即追上,可也不知是她的步伐太轻盈,还是他的伤势未愈,追了好一阵就是没法追上她,就在他已然接近她,即将要逮着她好问个明白时,那女人却在一旁的石墙上一按,接着石墒便出现了个暗门,在宫女一走进里头,石墙马上恢复原样,任他怎么找也找不到什么开明或是破绽。

他索性再拿起大刀,决心以蛮力战胜一切,只是就算他连破空斩都使上了,眼前所见的一切,并没有因此而受到太大的改变,仍旧坚持着它们原有的样子。

深怕自己将会被困在这,孔雀忙着想找出离开这的方法,这时他转身看见了一幢造型精美,灯火辉煌有若白昼的楼阁,而在底下的门外,则站了两个男人,面色一黑一白,生得有点像来自阴间的黑白无常。

他的视线越过他两人,落在房里坐在书案前,正执笔在抄些什么东西的女人。

好像是发现了他的注意,裹头的女人转首看向他,并朝他嫣然一笑,他才想上前问个清楚,门前那两个黑自无常马上堵住他的去路。

孔雀先是看了看他们的衣裳,确定他们也是帝国中人后,他顿时有些笃定。

“你们可知我是谁?”

“知道。”南斗扫他一眼,没什么表情地直述,“不就是陛下跟前当红臣子、魅力超凡、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一双桃花眼吃遍天下女人、全朝男人视 为公敌的孔雀大人?”

“……你是在夸我还是损我?”

“都有。”另一个自无常则比较喜欢简洁又诚实的说话。

孔雀打量了他们一会,以指比向他们。

“你俩是看门的?”

“好说。”

“我要离开这鬼地方。”

“那得问过我家主子再说。”两人齐手指向屋内的自家主子。

“你家主子是谁?”透过窗棂看去,里头女子的容貌虽不甚清楚,但他确定他这辈子应当没见过这个女人。

“不便奉告。”南斗很爽快地打回票。

他拐了个弯再问:“你们是谁,她又是何人?”

这一回连答都没人愿答。

“不能说?”家教这么好?

南斗只是指向门口旁的水缸,“主子说,待你写完那一缸,她再考虑要不要告诉你。”

“让路。”他理都不想理那一缸水,就是要和这地头的主人打招呼。

“待你写完主子就会见你。”南斗还是很坚持”

他咧出一笑,“不写呢?”

南斗与北斗相互交视一眼,在没耐心的孔雀衣袍一掀,采出五指抓向北斗时,南斗随即亮刀加入战局,但即使孔雀连刀也没用上,这两名功力与他 相差甚远的看门人,不过一会就不敌地被揍倒在门边。

哼,亏得他俩都长得跟头熊似的,没想到中看不中用。

得意的孔雀正欲推门而入,却发现两脚被他俩紧紧捉个正着,他不耐地扬起两掌,正想朝他们的天灵拍下去时,屋里的女子淡淡出声。

“你若杀了他俩,你就得一辈子留在这。”

他不以为然,“就凭这两只三脚猫和你,也想把我留在这?”

南斗以一副幸灾乐祸的眼神瞧着他,“只要她不点头答应,别说是你,就算是陛下也休想走出这一步。”

“拿个女人想吓唬我?”这家伙没药救了。

“是恐吓。”北斗又再实话实说。

孔雀微眯着眼,“她能有什么本事?”他倒瞧不出那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人能有啥能耐。

软绵绵的嗓音跟在他的话尾后,身形娇娇弱弱的她,半倚在门边对他轻笑。

“我能让你留下来陪我。”

孔雀瞧了瞧推开房门站在门边的她,几乎失笑出声。

“凭你?”除了浩瀚与天下无敌的夜色外,若他不愿,这世上还有人能让他低头?

她随即朝旁一弹指,“北斗,先饿他个几日。”

“是。”从命的北斗,长脚一跨,走至墙边伸手按了某处后,身影即消失在开启的暗门里。

“南斗,严禁任何人与他接触。”

“是。”他也在下一刻离开孔雀的面前。

空荡荡的楼阁前,仅剩下与她对峙的孔雀不动如山。

“衣食足而后知荣辱。”她沉稳地向他保证,“西域将军,你会明白这道理的。”

好狠心的女人……她还真狠得下心饿他!

空荡的楼阁,不闻人声不见人影,黑暗无止无境地蔓延在四下,就连呼吸声也清晰可闻,仿仿佛这地底就只有他一人,唯有廊上从未熄灭过的宫灯与他凄清相伴。

当他百年后,他所躺下的地方,应当会与这儿很类似吧?眼下他已饿了四日,饿得就快想不起父母友朋,和他究竟是怎会沦落到这种境地。

在这里,无法分辨天日,无论白日或黑夜,这儿都是一样的黑,也不知外头的日子究竟是过了多久,随着周遭无所不在的宁静,某些在他死前和在他醒来后的记忆与亏欠,在这幽暗中,乘虚而入地在他脑海里写的是那么的清晰。

不必刻意去猜想,他大抵也知道乐天为他做了什么,打从乐天头一回要求要跟他一块上战场起,他就一直觉得乐天的举止有些异常,像是要防备什么的样子。到头来,乐天成全了她所想要的,而他这活下来的人,则不知要将这份后悔埋藏到哪儿去,才能让自己好过点。

为何要救他?

乐天可知牺牲自己所换来的,究竟值是不值?

那时陛下要他亲携着圣旨至北域交给夜色,现在想来,是浩瀚要他藉此举彻底对夜色死心。他不是不明白浩瀚这么做的用意,而当时的他,也的确是真的对夜色死了心那,问题究竟是出在哪?

出兵西域时,他是很有把握的,只是,一时的自私加上冲动,又没对雨师设防,所以才造成了这个扼腕的结局。

现在的他,不想问夜色过得如何,他只想知道乐天在哪,最起码,他要带回乐天,这是目前的他仅能为她做的。

问题是,他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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